第一次走出家乡的感动

　　导视：

　　第一次走出家乡，他有着怎样的感动？

　　母亲的离世，给他带来了怎样的伤痛？

　　《面对面》董倩专访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副总干事格勒，正在播出

　　1964年，格勒初中毕业后考上了位于成都市的西南民族大学中专班。然而这个时候，对于要不要继续上学这件事，格勒和一向支持他的母亲之间却发生了分歧。

　　格勒：那个时候闹了很大一个时间的纠纷，跟妈妈，这个时候我学校毕业的时候，我成绩不错，藏文汉文都有很大的进步，那么我们的家乡经过了民主改革建立了合作社，需要很多干部，人才，在家乡，而我们乡的书记很喜欢我妈妈，经常跟我妈妈说，你这个孩子初中毕业叫他来工作，给我们当秘书，因为他知道我还是写东西可以嘛，所以这样以后妈妈觉得孩子应该在身边了，差不多了，她觉得这个读到初中就差不多了。所以说她希望我留下来。

　　记者：在你母亲的这个印象里，读到初中已经是很高的学历了。

　　格勒：很高的学历，而且她觉得在身边工作嘛，她那个时候印象当中地位比较高的就是干部了，而且干部都有工资都不错的嘛，那一当干部我儿子就不错了，所以她让我回来，要听书记的话，给乡里面当一个什么秘书。但是姐姐就不同意，姐姐说他考上大学，那个时候也是大学，虽然是中专，也是大学，所以应该去。然后在家里面就讨论了很长时间，最后决定妈妈也想通了，想通了以后呢，亲戚朋友全村人来看我，因为第一个，有一个远离家乡的一个，虽然不叫大学生，但是他们心中觉得很骄傲，我们村里面就这样。没穿的嘛，那个时候穿的没多少，到初中还没裤子穿呢，所以那个时候我们家里那么穷，但是后来有个条件就给我弄了个羊皮，揉，揉了以后缝成了一个夹克，因为他们认为到内地读书必须要穿汉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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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那裤子的问题怎么解决？

　　格勒：裤子呢，后来就初中快毕业的时候，学校发给我们一套，因为他们觉得不好，你不穿。我藏装就弄得那么低，他们就不好，给我发了，而且学校第一次给我发的被盖，我从来没有睡过被盖，第一次还不习惯，/然后妈妈、姐姐、舅舅、亲戚、全村的人来，他们也没什么更多的，一人送个那种，一家送三个比较吉祥的黍子，就是那个面做的鳊鱼，三个大饼，就送了，要么就送一壶奶茶。最后我发现那个大饼一层一层，我们家大饼都很高了，人家送的，所以大家都对我寄予很大的希望，所以那种环境给我造就了一个自己觉得有责任，不仅是为了父母，也为了家乡人，为了他们对我寄予的希望，或者为他们的骄傲，我所感动，所以我觉得我更应该拼命去学习。

　　记者：那当时国家给你了很多支持和照顾

　　格勒：我到了西南民族大学

　　当然这是大城市

　　第一个非常激动

　　第二个吃的非常好

　　一个月12块的伙食费 国家包了

　　还要发三块钱的零用费

　　零用费一块我都没有用过

　　全部存起来三十多块钱

　　把钱存起来留做什么用呢

　　就是舍不得花啊

　　从小就苦惯了嘛

　　就舍不得花这个钱

　　恰恰相反 有一个同学家里面有困难

　　我悄悄寄过八块钱都没有告诉他

　　通过4年的刻苦学习，格勒在西南民族大学完成了“藏语翻译专业”的学业，毕业后，格勒被分配到甘孜藏族自治州工作，回到家乡，这也正是他的母亲所期待的结果。

　　记者：回到母亲身边了吗？

　　格勒：没有，母亲已经去世了，那个时候。那么那个时候回到家乡以后，就是，那个时候是全国在搞知青下乡。我就下乡去了。

　　记者：那母亲是在哪一年去世的？

　　格勒：是1967年。/因为我刚要回家，/交通中断我就没见到她，结果我后来听两个姐姐说，我就后来哭了嘛，我姐姐说就是她病了，病了以后就天天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然后后来我们姐姐收到我的信一看，因为/回不去，她们就跟她吹牛了，说来信说马上就到，然后她就拿着信就这样，把信夹在双手，就磕头的样子，在床上呆着，然后她们两个上厨房给她烧茶，出来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叫声，就拿着信的时候就去世了，说是倒都没倒下就这样子去世了，所以我回去以后，/就睡了三个晚上在妈妈床边，哭了三个晚上。所以那个应该说，她从小的一辈子的愿望就这么低，就是希望儿子，所以就应该说是，我没有能够做到更多的时候，等我有了机会的时候，她已经去世了。

　　[歌曲《向着太阳》片断

　　……妈妈托起初生的婴儿，走过茫茫雪原，才知太阳的炽烈；经过漫漫长夜，才会拥抱黎明的彩霞。是草原，就会敞开绿色的胸怀，是雪山，就会喷涌洁白的浪花，是雄鹰，就会飞翔在蓝天，是儿女，就会永远眷恋着妈妈，向着太阳，向着太阳，向着太阳。……]

　　这首《向着太阳》是格勒最喜欢的歌曲，每当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他就会陷入对母亲的思念。在以后没有母亲的日子里，已经长大的格勒坚持在他的学习生涯上继续前行。1977年恢复高考后,格勒考入了西南民族大学文学专业本科班。才读了一个学期，在老师的动员下，他参加了研究生的招生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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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研究生的前提你必须是本科毕业，可是你才读了一个学期。

　　格勒：对，问题就在这，所以动员我去考，说北京什么专家多，而且搞藏学的非常什么，势力很大，你一直这样呆着，只会浪费你，所以你在这呆着干吗呢。我说什么是研究生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去考啊，然后老师给我讲，什么是研究生，怎么一回事。/所以第一学期读完了以后，在老师的动员下，在学校领导的关心下破格让我去考硕士研究生。

　　记者：考哪的研究生呢？

　　格勒：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专业是少数民族历史方向。

　　记者：你感兴趣吗？

　　格勒：我当然非常感兴趣，所以后来弄巧成拙，也是坏事变成好事，我原来不知道嘛，为了考试，我就每天到成都市图书馆去查资料，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多人写藏族方面的东西，我很吃惊啊，从民国时代开始，那个书都黄了，凡是写藏族的我就借。甚至还走了一点后门，不让借出来，我跟他说，我这个很特殊没办法，他说你悄悄拿回去明天拿回来，我说行。从早上拿个馒头一个水壶就到成都图书馆，先背这个什么政治，政治经济学嘛，这个必须考的，这个背。

　　记者：准备时间有几个月？

　　格勒：两三个月，还有一个我们同班同学特别支持，格勒你要考上，为我们争气。好像是我是为他们全班考试一样，/所以就都支持，支持到什么程度，我那个宿舍六个人嘛，睡觉，上下床，所有的人给我打饭，还有人洗衣服，就不让我出去，你就坐在那，天天复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