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弧-生存与坚强:汶川没有死去仍然活着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5月22日10:21 东方网

  作者: 南方周末记者 曹筠武 发自四川 汶川

  死亡之弧-生存与坚强:汶川没有死去 汶川仍然活着

  他们从不畏惧灾难,并非他们有异于常人的力量,而是灾难从来都是他们的历史与现实的另一面。正是灾难赋予了汶川人以性格,正是灾难塑造了他们和他们生活着繁衍着的生生不息的这片土地,塑造了他们和我们的共同的中国。

  汶川没有死去,汶川仍然活着。

  生活还在继续,只是已被深刻的改变。对于双河村书记陈忠先来说,他不再仅仅管辖自己的村子,他还将对聚居于自己辖地的近万受灾人群的温饱和安全负责;厥铭驰,这个阿坝师专体育系二年级最帅的男生,除了照顾自己的女朋友之外,必须以自己的表率鼓舞起全班40名同学的信心;而音乐舞蹈系的孙立,他的练功房已垮塌半边,他只能在草坪上温习舞姿,这个17岁的羌族男孩儿,将在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表演他们民族的传统舞蹈;杨福建,昔日的水果贩子,现在是光荣的县城志愿治安员之一。

  这一切改变自那个天崩地裂的时刻,5月12日,14时28分。

  天 变

  5月,本是汶川最好的季节。岷江水量渐丰,山上樱桃已熟。和大多数县城一样,街头商店里播放着流行歌曲;连接岷江两岸的威州桥上行人缓步,水果市场里,生意人在往娇嫩的果实上喷洒清水。

  在几公里外的雁门乡麦地村,阿坝师专音乐舞蹈系学生孙立刚刚结束劳动。每年及此,他都会和家人一起采摘樱桃,女友周雪坐在里屋,电视里播放着《大话西游》,周星驰在片中用月光宝盒反复回到过去,对着“晶晶姑娘”狂奔大喊:等一等等一等……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地面猛烈一晃,远处随即传来轰隆巨响,房屋如风中树木左右倾斜。堂兄们夺门而出,孙立奔到里屋,一把抓住女友跑出门外,在他们身后,墙壁倾塌,房顶轰然落地。

  空气中弥漫着浑浊的烟尘,远处山脊被抓出一条巨大伤痕,石头裹胁着沙土倾斜而下。地面还在摇晃,孙立拉着周雪穿过樱桃树林,跑上公路,他急着赶回学校,因为父母都在阿坝师专当老师,他们跑出来了么?

  回学校的公路上,坍塌和崩裂随处可见,两边山坡尘土飞扬,孙立和周雪沿着公路狂奔,要回到县城,必须穿过这危险的峡谷。

  而县城已一片狼藉,人们在街道上四散逃窜,倒塌的房屋下传来凄厉的呼救,但没有人敢接近任何一栋建筑。市场里生意人和购物者混成一团,摊档被推翻,各种水果和蔬菜滚落一地,被无数狂奔的脚踩踏进灰尘和泥土。

  28岁的水果商杨福建从市场里跑出,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本强烈的日光被怪异的黑色粉尘笼罩,恐惧占领了每一个人的心。

  最多5分钟,大地归于平静,而山峰依然在崩塌。天色居然黑了,人们摸索着站直身子,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地震了。在那一瞬间整个城市突然陷入死寂,而嘈杂的人声似乎由地底迸发,又充塞于每条街道。

  混乱才刚刚开始。

  食物,饮水,衣服,一切原来最平常的,现在是和每个人最息息相关的东西。有的房屋倒塌了,掩埋了一切;剩下的崩裂歪斜,没人敢进入。街上有人立即想到了商场。杨福建盲目奔跑,却被人群裹胁着带到平时最繁华的东街。在这里有县城最大的德惠超市,人们一拥而入,跑在头里的人拿到了矿泉水、面包和饼干;随即日用品货架也被一洗而空;涌入的人越来越多,后来者已来不及分辨,不管是拖鞋还是洗洁净,无论衣服还是卷筒纸,都被每一个经过的人紧紧攥在手里,而人群已开始互相争抢。

  杨福建和一些人呆呆聚集在商场外,看着疯狂的人们。“我是做生意的,”杨福建回忆,“咋能抢东西呢?”不远处街角边躺着一具尸体,半身掩埋在砸下的水泥块中。街上的气氛如被绷到极点的弦。

  阿坝师专的孙立此时已跑进县城,在县城入口,一辆货车已被山石掩埋一半;从高处看县城,只是烟尘一片;在孙立面前,有人在奔逃,有人神智不清来回游荡。学校还在城市另一头,孙立和周雪走在乱成一片的街上,他恍若置身一个完全陌生之处,哭泣或尖叫的人们从他身边掠过。“比在村里还要可怕”,他回忆说。

  在学校,原先趴倒在操场上的数千学生一片片站起来,尽管伤亡甚微,但各种恐怖的信息在学生中迅速流传,有人传说,两个学生慌乱中跳楼。

  体育系二年级的学生站在操场中间,有人提议赶紧去商店“搬”些东西回来。按照他们强壮的体格,这“不成问题”。但班长厥铭驰立即否决了这个提议。“哪个敢去抢,我不客气!”厥铭驰在一片嘈杂中高喊,“不准给班上丢脸”!没有人敢动一步,从这一刻开始,厥铭驰真正地成为这个集体的领导者。

  静 夜

  学校商店里的人群一哄而散,老师们赶到商店,却发现没什么值得守卫的了。操场上,学生们一个班一个班聚在一起,当黑暗和寒冷开始袭来,他们自动开始寻求集体的安抚。

  厥铭驰和同学们坐在操场中央,晚饭时间快到了,去哪里打饭?他们就这样静静坐着,目光互相交错,却没人知道说什么。没有人有过这样的经历,厥铭驰大脑同样一片空白。先坐着吧,不要乱动,”他边想边说,“先保证安全”。

  在县城大街上,人们从一种混乱陷入另一种混乱,他们焦急地寻找家人,而他们的家已不存在了。已有出城探路者返回,他们看到通向都江堰、理县和茂县的三条路全被滑坡的山体损毁或臃堵。县城通讯中断,电和水早就停了。一城人被困在高山环绕的河谷底部。汶川,已成孤城。

  传言弥漫,有消息说还会有余震;又有消息说汶川周边城市尽数全毁;据探路者说岷江上游峡谷里山石淤积,水位越涨越高,聚集的江水随时可能倾泻而下。互相传染的恐慌立即伴随传言而来。

  逃命,成为幸存者第一反应。人群从四面八方涌向县城边上的姜维城高山。杨福建也在人群之中,他本来就是山上双河村人。

  而双河村已成平地。地震时绝大部分村民还在地里劳作,只有少数伤亡,但砖土结构的房屋基本倒塌。村支书陈忠先立即成为近千村民仰赖依靠的对象。

  陈忠先已经65岁了,这个昔日的一级战斗英雄,是双河村众人信服的权威。根据他的指挥,村民们聚集在果树林里。“树林里最安全,不会滑坡。”陈忠先向人们解释,“先坐在树下休息。”

  但情况迅速超过预期,站在山腰往下看,来自县城的人群从各个方向爬上来,打头的人已经进入了双河村的果树林,而人流尾部还在县城边缘。一群群面带尘土神情紧张的人默不作声地从村民身边走过。

  天色全暗下来。从山腰到山顶,树林里,坡坎上,到处蹲坐着无家可归的人。“那晚上山上怕是有三万人,”陈忠先回忆,“基本上县城的人都涌上来了。”

  他带着村里几个民兵,打着手电在山坡上巡逻。他告诫人们不要躲在依然危险的山坡下面,并邀请大家到他的树林里休息。“人多些也好,”他对村民们说,“大家聚在一起,有事互相帮忙反倒安全。”

  那一晚陈忠先是最忙碌和最值得信赖的人,他微弱的手电光指引人们搬到安全地带;他用简单但有力的话安抚着村民和外来者;他同时指挥村民挖出粮食,守护水源。第一夜,他和他的村民用宽容使双河村成为孤城汶川最大的安全岛。

  山下一片黑暗,寂寂无声,山上也人声渐低,孩子们最先睡着了,最初的惊恐和慌乱,逐渐归于接受宿命一般的安静。 (来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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