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主流精英放下“傲慢与偏见”？

　　郑若麟[巴黎]

　　今年以来，中国一直占据着西方主流媒体的重要位置。特别是“3·14”拉萨打砸抢烧事件以来，在法国主流报刊 上，几乎无一日没有中国新闻！但绝大多数都是负面的；仅少数称得上是“客观报道”。正面报道中国的则几乎没有。然而最 近似乎出现了一丝变化：《世界报》日前刊登一篇题为“正面地看中国”的来稿，提出了在此前法国报刊上鲜见的观点，令人 耳目一新。

　　这篇文章的两位作者不再是寂寂无名者，一位是经济学家、教授米歇尔·高岱，另一位是前财政部长弗朗西斯·梅尔 。他们恰好4月份在法国媒体处于反华亢奋时，前往中国考察。他们看到的中国，与法国媒体给予公众的信息完全不同；更重 要的是，他们敢于写出来；而一向意识形态浓厚的《世界报》居然将其刊登出来，其背后原因，就耐人寻味了。

　　该文章认为：法国“流传的很多对中国的负面看法根本就是错误的，特别是在西藏问题、在发展现状乃至个人自由方 面”。对于法国人来说，在西藏问题上为中国人说一句客观的话，是“政治不正确的”。

　　这篇文章写道：“在法国，人们为西藏费了不少笔墨。但在那里，人们对西藏的认识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从13世纪 元朝起，它就是中国的一部分。由于新生儿死亡率的降低，西藏自治区在1951年时只有110万人口，而今天达到280 万人口，其中92%是藏族。当然，扫盲进步带来了藏人的汉化。但是，这同法国在第三共和国期间老师们没有任何通融余地 地强制敢在课间休息时讲布列塔尼语的孩子们说法语有什么区别吗?诚然，在西藏可能发生了让21世纪文明治下的西方人感 到震惊的暴乱和镇压，但是，法国大革命期间旺代保皇党的血腥镇压应该让我们在批评一个汉族占92%人口的帝国时变得谦 虚些，它承认55个少数民族的习俗和权利，而这些少数民族只占13亿总人口中的1亿。”

　　其实，文章中没有写到的是，法国不仅当年曾严禁布列塔尼学生讲他们的方言，事实上到今天，法国也仍然是欧洲最 后一个未在保护地方语言宪章上签字的国家。由法国来教训承认少数民族均有权使用民族语言的中国，岂不令人深感荒唐？

　　这令我想起另一位名人雅克·阿塔利的一篇文章。他曾是法国总统密特朗的总统府顾问、历史学家、专栏作家；他从 1973年至今的35年间，共撰写和出版了50本书。我曾向国内介绍过他撰写的《马克思传》。阿塔利在今年4月8日， 即奥运圣火巴黎受阻的翌日，接受“电台86”的采访时说：“我们6000万人，却想将我们的生活方式强加给13亿人的 中国……这实在是有点愚蠢。”他说，“我们花了多少时间建设我们的民主？8个世纪！”我们“直到60年前，法国妇女还 没有投票权呢”。所以，阿塔利认为，要想让中国建成西方式的民主，“即便需要两个世纪，也比法国已经快得多”。

　　更何况，中国是否一定要按西方的模式发展呢？法兰西院士、哲学家桑塔尔·戴尔索尔女士在其一篇《我们是否要抵 制与我们不同的国家？》的文章(也发表在主流媒体《费加罗报》上)中也指出，中国不是一个“否认真正人性并试图将人改 造成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天使的法西斯或斯大林式的”政权，因此中国“仅仅是对人的看法与我们不同而已”。中国政权更侧重 “民族中心主义”、“整体主义”，而非西方的“个人主义”；“中国是一个文化世界，构筑在与欧洲相近的人文精神和智慧 (与欧洲的宗教相类似)的基础之上，对人类的痛苦和生命的悲剧提出中国自己的答案”；“中国维护着尊重他人的人文主义 ，就和其他文明一样”。戴尔索尔院士认为法国舆论反华是“有害且愚蠢的”，是因为“我们将自己的特性认定具有普世性， 结果使我们再也无法接受任何与我们不同的事物……”

　　由此可见，法国极少数知识精英已经开始认识到他们对中国的很多认识是错误的、想将他们的价值观强加给中国则是 愚蠢的；最终，当他们放下自己的傲慢与偏见之后，便理解到，中国是一个与他们不同的文明。仅此而已。而抵制一个不同文 明，只能印证自己的狭隘！

　　这，很有可能是东西方文明真正相互理解的开端。但遗憾的是，目前这种声音还非常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