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龙妻子罗大翠只能承受这罪与罚

　　她只能独自等待，默默承受了

　　本刊记者 陈彦炜 发自陕西镇坪

　　罗大翠与周正龙是通过媒人说亲认识的，1982年结婚，周正龙是罗的父亲亲自点头招来的上门女婿，希望他能继承家业、养老送终。周家住在上竹乡松坪村，一贫如洗，母亲很早就改嫁他人，长兄周正云两次身陷囹圄，后久病而终。罗大翠家住山腰的文彩村，这个村子交通便利，到县城坐三轮只要20分钟，因而比松坪村富裕很多。

　　至今，罗大翠还是对丈夫周正龙造假一事惊愕不已，她不能接受与己相伴27载的丈夫成了路人皆知的“骗子”。即便如此，罗大翠还是坚信：警察肯定是对的，案子不会查错。

　　可是，罗大翠并不同意对周正龙“诈骗罪”的定性。她说这是“行骗”，不是“诈骗”。“老周的照片是假的，他骗了人，就该受罚；但是他没有诈骗，他没拿着照片去骗钱，是省上和县里看了照片以后要给老周奖金，并且都是领导亲自递到他手上的。老周没有主动要过一分钱。”

　　“他就是个最普通的农民，也没想到说个慌、弄个假照片就会被关起来，如果知道这么严重，就算打死他也不敢这么做，”罗大翠希望，“政府能够从轻处理老周，他没有骗钱，只是说谎。农村家里不能没有男人，房子漏水都没个人修了，我们还有两个80多岁的老人要养。”

　　流泪，是这段时间里罗大翠的常态。好几天了，她茶饭不思，“记得吃饭就吃两口，不记得就算了”。

　　每天一大清早，她照例要光着脚去屋后的猪圈喂猪，然后下地干点农活，再用水管冲洗掉脚上的泥巴、穿上一双塑料鞋，最后回到客厅的沙发上休息。不过，她无法休息，因为只要在屋里一坐，她家就立即开始“宾客盈门”，前来造访者绝大多数是记者。而这一切，她已经在过去的260多天中习以为常。

　　“想过去看老周，但是不知道他关在哪里，也怕一进城，家里的猪要被饿死。”罗大翠说，5月上旬她自己被警方带走审查长达4天，等她回到家中的时候，养的鸡饿死了好几只，猪已经饿得几欲昏厥。而这些都是罗大翠今后生活的唯一指望。

　　“照道理来讲，男人被抓起来了，该告诉我一声。我家电视是个坏的，要是不认识记者，我还会以为老周是给林业局的人上山带路去了。不告诉我是不对的。”罗大翠不懂法律，但懂人情，她认为“丈夫被抓后通知亲属”才合情理。

　　罗大翠想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不让儿女背上包袱，但这绝无可能。25岁的长女周鑫与19岁的儿子周松都在县里的城区上班，平时就喜欢看电视和上网，知道的信息远远超过罗大翠。

　　大学毕业以后，周鑫放弃了在省城西安找工作的机会，回到县城开了一家服装店，生意很旺。但最终还是将店面关张，报考县里地税局的公务员。

　　周正龙在这一点上跟女儿完全一致，他也觉得“姑娘好容易读了大学，居然回家开店，这个面子上挂不住，一定要在正规的大单位工作，最好是国家干部”。周鑫的公务员考试成绩排名安康市第二、镇坪第一，但还是无缘进入地税局。最终，电子科技专业毕业的她考入县里的变电站工作。“姑娘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了，大学毕业，工作好。老爹出这个事情，她心里会怎么想，姑娘就要嫁人了，男朋友家又会怎么想！”罗大翠担心。

　　周松的成绩不好，远不及姐姐，高中没考上，只够职高的分数线，但周正龙凑了2000块钱让儿子上普高，又花了 1000多让他进优等班。最终，周松还是没能考上大学，被家里送去河南驻马店学习开挖土机，学费上万。

　　现在每天跟机器打交道的周松有的时候会心神不宁，这让罗大翠很是担心：“孩子每天要上路开挖土机，这种事情不能分神。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劝孩子。老周这次可害苦孩子了！”

　　父亲的假照，让他们阳光下的生活灰霾四起，久久不散。

　　罗大翠现在每天一个人住在山间，守着她和老周一同生活了20年的老宅子——四间大瓦房。

　　墙壁斑驳，屋顶漏雨；她停用了需要花钱的煤气，烧柴火做饭，一口大铁锅里至今还浸泡着与老周一起吃饭后剩下的碗筷，水面上已然浮起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