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王巧玲

　　天马行空的奇幻想象，如何能够和严苛的历史细节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正风靡世界的科幻历史小说，构建了一种别开 生面的新历史

　　假如，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没有介入欧洲战场，那将会怎样？假如，苏联在冷战中打败了美国，控制了欧洲， 历史将会怎样改写？刚刚揭晓的普罗米修斯科幻奖，把大奖同时颁发给了两部作品——舟·沃顿的《半个便士》和哈里·图特 尔达弗的《格斗士》。而在这两部作品，分别以上面的两种假设为前提，展开另一种别开生面的历史故事，或者说是科幻故事 。

　　自由主义的普罗米修斯

　　《半个便士》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二战中，美国奉行孤立主义，没有介入欧洲战场，而英国却在贵族与部分政治家 的力主下，颠覆了丘吉尔首相，与阿道夫·希特勒媾和，任由纳粹的铁蹄践踏欧洲大陆，只求大不列颠的安全。在英德协议签 署八年后，英国也彻底沦为一个法西斯独裁的国家。一位对政治抱着妥协态度的苏格兰场警探在调查伦敦市郊的一宗爆炸案件 时，发现了贵族、爱国分子、爱尔兰共和军共同策划的一项阴谋：炸死英国首相和他的盟友阿道夫·希特勒??

　　而《格斗士》则把故事安排在冷战时期，和《半个便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个故事由不同的平行世界构成，而在 其中的一个平行世界里，苏联在冷战中打败了美国，成为欧洲的掌控者。在“老大哥”严密监控下的米兰，两名少年生活的唯 一乐趣就是在一家名叫“格斗士”的电玩店里打游戏。不过，这家店很快被秘密警察查封。而其实它为穿梭于不同平行世界的 贸易者所开办，两名少年由此卷入其中。

　　不难看出，在这两部作品中，都具有强烈的为普罗米修斯科幻奖一向标榜的自由主义精神。虽然这个奖项并未被多数 非科幻迷所熟知，但是它所授予奖项的作品却有不少为大众所熟知。比如今年的名人堂奖颁给了具有广泛读者的安东尼·伯吉 斯的《发条橙》，这部作品因库布里克导演的同名电影，已为全世界观众所熟知，而同为提名作品的还有托尔金的《魔戒》； 2006年获得名人堂作品的是已改编成同名电影的《V字仇杀队》，特别奖则授予了科幻电影《冲出宁静号》；甚至某年的 名人堂奖还颁发给了安徒生的《皇帝的新衣》，虽然出乎意料，但细想之下也在情理之中，因为《皇帝的新衣》的确算是探讨 自由主义的经典之作。

　　幻想文学尽管历史短暂，不过近200年，但如今却已成为一个蓬勃发展的类型小说产业。近几年的数据显示，幻想 小说在欧美小说市场中已经占据30%以上的份额，无论是什么报刊或网站的畅销书排行榜上，总会有幻想小说的身影。另外 ，今天，几乎每年都有好几部由幻想文学改编的电影与观众见面。随着电影产业与幻想文学的紧密、化学反应式的有效合作， 这一小说产业更是发展得如火如荼。

　　此次获奖的舟·沃顿和哈里·图特尔达弗都是为科幻迷们熟知的作家。出生于加拿大的女作家舟·沃顿，2000年 第一次出版奇幻作品《和平王权》，成为冉冉升起的新星，最近四年来更是连获大奖，迅速成长为与斯蒂芬·金和JK·罗琳 齐名的奇幻作家。而哈里·图特尔达弗可谓是或然历史(AlternateHistory)小说领域中的高产作家，他的 “世界大战”系列，已成这类小说的经典。在这个系列中，史学博士哈里假想了一种别样的历史：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外星 人入侵地球，逼迫着轴心国和盟国联合抗敌，希特勒和罗斯福走到了一起。小说把天马行空的奇幻想象和严苛的历史细节天衣 无缝地结合在一起。

　　假如历史这样发生

　　巧合的是，今年获得普罗米修斯大奖的两部作品，都是科幻历史小说。这一类型的科幻作品与《2001漫游太空》 、《星球大战》、《外星人入侵》或《WALL.E》这样天马行空的纯科幻小说不同。在这种又被称为“或然历史”的小说 里，天马行空的科幻，必须与一定的历史时空相联系。而逼真、细致、可考的历史细节的描写总是必不可少。基于这种原因， 或然历史小说的作者必须有扎实的历史知识，在这点上，和纯粹的历史小说作家要求一样。所以很多创作或然历史小说的作家 都拥有史学博士的头衔。

　　或然历史小说的诞生，得从一部文集说起。1931年，英国历史学家约翰·斯奎尔爵士选编了一部名为《假如历史 是那样发生的》的文集，收录了当时一些顶级历史学者关于“假如历史是那样发生的”命题文章。当时，已从英国首相之位退 下来的温斯顿·丘吉尔也完成了一篇题为《假如李将军没有打赢葛底斯堡战役》的文章，假想在南北战争中，南方联邦赢得胜 利的一个新美国。正是这部文集，开启了20世纪或然历史小说发展的序幕。

　　“如果当初某某事没发生，后来会怎样？”这一根本问题，正是这一类型小说的出发点。如果恐龙没有灭绝，如果亚 特兰蒂斯没有沉没，如果罗马帝国征服了美洲，如果美国人没有打响独立战争，如果二战中法西斯获胜，如果14世纪的欧洲 被瘟疫毁灭??这些曾经在人们的头脑中灵光一闪的假设，在或然历史小说里则成为开创新局面的历史拐点，也成为展开幻想 翅膀的支点，正是各种各样与真实历史相悖的另类历史成就了这类小说，并成为最大的卖点。这一类型的科幻作品近些年在欧 美尤其风行。

　　《半个便士》和《格斗士》正是在“假如历史是那样发生”的问题之上，构建了二战与冷战时期的新历史。而这两部 小说所带来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别开生面的另类故事，更是在历史故事之中蕴含了对现实世界的隐喻。《半个便士》描述了被法 西斯魔爪控制的大不列颠，阶级分明，反犹浪潮此起彼伏。舟·沃顿笔下的故事正是对当下西方世界的一种隐喻：正义日渐式 微，而在恐怖主义威胁下，很多族裔的民众遭到了不公正的对待，隐私遭受侵犯。《格斗士》的思想内核，更像是对奥威尔小 说《一九八四》的精神的一种继承。其批判的靶子是极权政治，而彰显的则是自由主义。

　　今年初刚在国内出版的作品《米与盐的年代》，是美国著名科幻小说家金·斯坦利·罗宾森的一部或然历史题材的著 作。如果14世纪的欧洲被瘟疫毁灭，那世界将会怎样？罗宾森用这部长达658页的小说回答了这个问题。在这部小说里， 被誉为近代世界文明中心的欧洲文明走向覆灭，而以伊斯兰教、佛教和儒家思想为代表的东方文明则成为影响世界文明的核心 。所以它也被评论家称为“一部西方人缺席的世界近代史”。

　　小说通过两个不断轮回转世的“灵魂”在世界各地的旅程，讲述了跨越650年历史时空的故事。其中更是有大量涉 及到中国历史的情节，比如主人公被卖给访问东非海岸的郑和船队，抵岸后又被卖到杭州一个富商家，后来又进入北京皇宫。 从大航海时期到全球化时代，小说基本涵盖了人类真实历史的几个重要时期。全书时间线索清晰，时代感鲜明。所以，与其说 这是一部历史小说，倒不如说更像是一部对世界近现代史，对世界近现代文明的探讨之作。这也正是对时下东西方文明冲突与 融合问题的一种映射。

　　或然历史小说与纯科幻作品的不同之处正在于，它不仅仅是对科学与技术的探讨，更重要的是通过对历史的假设与重 构，来实现对现实世界的隐喻，借古讽今。

　　尽管历史小说在我国有悠久的历史，像《三国演义》和《水浒传》等小说早已成经典，而这几年来，二月河、高阳等 人的历史小说也火遍华人世界，全民“历史热”也是空前高涨，但是或然历史题材的小说却似乎还不曾有人涉足。而那些戏说 历史或八卦历史的作品也不过是在细枝末节上添油加醋而已，与重构历史的严肃作品更不是一回事。这不免是个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