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玉堂

　　如果说作者的研究给了我们一个“中华帝国的法律”的大致影像，那这个影像也只是暂时在西方的镜子里方能得以显 现

　　美国汉学家德克·布迪(Derk Bodde)博士和克拉伦斯·莫里斯(Clarence Morris )教授合著的《中华帝国的法律》一书，借助《大清律例》和清朝判例，为人们认识、解读中国的传统法律提供了一个颇具启 发的西方样本。

　　对具体个案的研究是该书的一大特色，案例评析部分的篇幅几近全书一半。诚如作者所言，“案例所展示的情况与中 国哲学家对其祖国所做的描述实在有天壤之别”，但毫无疑问，“案例非常客观地描绘了一幅中国社会的实际图画”。

　　通过对诸多案例的分析，作者有一些重要发现：帝国皇帝的权威并不是绝对的，他有时不得不屈从于司法官僚体制的 “依法”坚持；官吏、贵族等人实际享有的法律特权也与人们的想象存在很大差距，在一些案例中，官员犯罪后不仅未被减免 法定刑，反因其特殊身份受到更严厉的惩罚；多数的犯罪案例表明，在前工业化的中国农村社会中，“贫穷以及争取生存的不 懈斗争是生活的突出任务”；而司法机构大多数情况下都能区分犯罪情形，并引用最合适的法律条文和先例定罪量刑，尽管很 多时候因律无明文而不得不类推适用，但官方力图使类推制度化、完善化，例如把“僧道徒弟与师共犯罪，徒弟比依家人共犯 律免科”这样的类推规定增补入律。

　　当然，该书主要研究依据是《大清律例》和清朝中后期的案例汇编，却要由此得出中国法律(乃至中国社会)的全貌 ，比之瞿同祖先生的相关研究，未免有以偏概全之虞。

　　另外，对中央司法机关刑部的研究是本书的一大亮点，有关刑部的机构、职能等，本书都结合案例作了较全面的描述 和评价。但既然未涉及基层司法机关(州县)和府的司法过程，督抚或按察使司等高级司法机关的司法意见也只是在刑部的案 例中被间接转述，由此，作者所着力构建的帝国司法制度的特征也就值得商榷了。这个问题在学界至今仍存争议，比如，对于 中国古代的司法究竟是遵循规则的理性司法(法官引用律例断案为主)，还是非理性的“卡迪司法”(法官以情理断案为主) ，台湾的张伟仁和大陆的贺卫方、高鸿钧的观点就截然不同。

　　作者对于中华帝国法律之面目的梳理与建构，主要借助程序、上诉、司法解释、社会控制等西方法律术语和法律思维 来完成。因此，如果说作者的研究给了我们一个“中华帝国的法律”的大致影像，那这个影像也只是暂时在西方的镜子里方能 得以显现。-

　　《中华帝国的法律》【美】德克·布迪克拉伦斯·莫里斯著 朱勇译 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年4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