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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编辑部
实现迁徙自由并非最大的难题。社保、医疗、就业、教育等基于户籍身份产生的各种差别待遇,在各地已经或正在进 行的户籍管理改革中,基本上实行的是“遇到难题绕道走”
在30岁以上中国人的记忆中,“吃商品粮”的城镇居民与“农业户口”的乡下人中间,横亘着一条巨大的鸿沟。当 年,县以下中小学两类不同户口的学生,不平等是与生俱来的。农家子弟,只有通过升学或参军才能跳出农门改变命运。作家 路遥的小说《人生》之所以感动无数读者,就因为主人公高加林大喜大悲的人生过山车,将城乡户籍壁垒森严的不公不义赤裸 裸地撕开,令人感喟唏嘘。那壁垒,其实是整个国家的一道伤口。
不管以何种理由去论证以户籍制度为“精髓”的城乡二元结构的历史合理性,都改变不了其制造社会鸿沟与不平等的 历史荒谬。从这个意义上讲,30年前发轫于农村的改革开放,实际上也开始了对城乡二元结构伤口的渐进弥合。尽管城乡户 籍制度在30年来大部分时间段和大多数地区坚冰冷硬依旧,但如同大包干一样,是中国农民追求美好生活的梦想,以及被梦 想激发起来的首创精神,顽强地冲击着不公不义的体制,终于让坚冰有了消融的希望。
亿万不辞艰辛进城摆摊设店的乡下人,不愿重复父辈的人生、怀揣梦想远走异乡的打工仔打工妹,用双脚冲开户籍壁 垒,至少是“废止”了城乡户籍制度设计时限制人口自由迁移的“初衷”。大包干源于农民自由支配土地的渴望,进城谋生源 于农民及其后代自由选择生活方式的人性本能。
作为对农民双脚选择的回应,近年来中国许多地方或放宽农民进城落户和户口迁移条件,或取消农业户口、非农业户 口分类管理模式,采行统一的城乡居民户籍登记,启动了户籍改革的第一步。
刚刚结束的中共十七届三中全会提出着力破除城乡二元结构、形成城乡经济社会发展一体化新格局,但就户籍制度而 言,如果只停留于农民的自发冲击以及在这冲击下的被动修补,远远不能实现城乡统筹发展。因为,限制迁徙自由和实施身份 歧视的城乡户籍壁垒几乎就是城乡二元分割的元凶。要破“二元”,自然要先除元凶。
在《以自由看待发展》中,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阿马蒂亚·森论证:发展可以看作是扩展人们享有的真实自由,以人 为中心,最高的价值标准就是自由。这个奥秘,应该不只是森一个人的发现。温家宝总理2003年在哈佛大学的演讲中就指 出:中国的进步归根到底来自于中国人民基于自由的创造。因而,为了中国城乡均衡发展,为了整体上依旧穷困的中国农民能 够拥有不一样的未来,首先就必须让“自由”成为农民大写的权利,彻底打通户籍壁垒等制约中国农民实现自由的最后几截“ 断头路”。
然而,在很大程度上,实现迁徙自由实际上并非最大的难题。尽管一些城市仍残存暂住证等户籍壁垒的尾巴,包括农 民在内的中国人,自由选择工作生活地点已经成为不可剥夺的权利。最大的难题,就是至今未有实质性改变的附着在户籍制度 背后的实质歧视与不平等。社保、医疗、就业、教育等基于户籍身份产生的各种差别待遇,在各地已经或正在进行的户籍管理 改革中,基本上实行的是“遇到难题绕道走”。
许多论者已经深刻地指出,解决城乡发展失衡,关键在城市,需要城市拿出道义、良心、责任和勇气。正是在这一点 上,享受改革开放大部分成果的中国发达城市,迄今为止的表现不能不说是令人失望的。不仅城市人口继续理所当然地享受着 户口所依附的各种公共福利,城乡公共服务与资源配置不平等的巨大差异依然固化,而且为城市的繁荣贡献汗水辛劳的庞大农 民工群体,除了廉价出卖劳动力的权利,基本上不享受教育、医疗、社保、就业、抚恤等方面的福利。
“二等公民”的屈辱与辛酸,成为中国繁荣背后巨大的社会阴影。正是户籍壁垒基础上形成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权利 上的社会等级差别,使得“农民工”成了与“中国奇迹”相伴相生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最庞大的“二等”产业工人群体。每年 春运期间“候鸟”式人口流动奇观,年复一年地提醒中国:多达数亿在城市工作却不能享受市民权利、无法在城市真正生活的 人们,不仅违背公平正义,也继续抑制着内需,难以支撑可持续的科学发展。
随着党的十七届三中全会破解城乡二元结构动员令的下达,户籍改革提速可期。虽然渐进、分步、不能“一刀切”的 理由十分充分,但不能成为拖延改革、继续二元生活的借口。同时,不能太过依赖城市的自觉。推进实质性改革,仍然需要中 央政府出台改革“时间表”,并彻底剥离附着在户籍之上的各种不公平经济社会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