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罗金勇是在云南省临沧市永德县小勐统镇认识的。
那里毗邻缅甸,风光秀丽,但是毒品泛滥,是境外毒品渗透的重灾区。2004年以前,全国有1/10的毒品来自云南省临沧市,而临沧的毒品一半来自班老村所在的永德县。
我记得第一次遇见金勇的样子:头发油乎乎的,胡子拉碴,衣服上还沾着泥巴。说实在的,我当时挺失望的。之前就听说过他,因为在我们镇上,大学生原本就少,当缉毒警的就更少了。我原想着数学系毕业的他总该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后来一问才知道那天他们刚办案回来,是去山里追捕毒贩,几天几夜没出来。
我当时在永德县小勐统镇计划生育服务所工作,由于都在政府机关上班,慢慢地我们就熟了。
生死就是瞬间的事
我们这里是中国禁毒的第一道防线。市公安局禁毒支队缴获的毒品数占到云南省缴获总数的四分之一,全国的六分之一。当缉毒警碰上毒贩时,往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们这边的毒贩一般都干大票,一被抓到就是死刑。所以一旦被发现,就不惜鱼死网破,而且他们随身都带着武器。
缉毒警没有一个案子能保证全身而退的,生死常常就是瞬间的事。
我也曾与他一起经历过这种时刻。2002年夏天,我被派往玉米珠村做计划生育工作,金勇和同事刘银彪正好巡逻到这里。
那天雨好大,原本就坑坑洼洼的土路已经泡成了泥潭。一辆小面包车深深地陷了进去,足有半腿深,司机在死命地打火,车后面还有三个人使劲地向前推,但他们看到我们却不要求帮助,只是自己闷头干。金勇很奇怪,这样的雨天,本地的车子根本不可能出来,就上前准备盘问。司机一见罗金勇走过来,立刻就从车窗跳了出去,在山谷上打着滚就跑了。
后面推车的三个犯罪嫌疑人来不及跑,其中一个拿着匕首就朝罗金勇扑过来,另两个人则向刘银彪冲过去,试图抢下他身上的冲锋枪。
我在一旁就愣住了,当时眼睛紧紧盯着那把冲锋枪。“枪,枪……”我不由自主朝刘银彪跑过去。那两个歹徒以为我是帮手,一下慌了,撒腿就跑。
毒贩跑了,我却发现金勇不见了。当时我的心都凉了,特别害怕、绝望。有一分钟,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所幸,等我绕过车,发现金勇已把毒贩制服了。他压在毒贩身上,那把双刃匕首闪着寒光。上车检查时,我们发现有15公斤的海洛因,还有3个手雷和1颗手榴弹,那颗手榴弹已经打开了盖子。
几个月后,我们步入了结婚的礼堂。
灾难真的来了
没想到,灾难还是降临到了我们身上。
2005年10月1日,路上到处是欢度国庆的红色横幅。我们俩休假,一起搭乘农用车到小勐统镇湾甸村看望父母。
途中,3名年轻男子拎着一个手提包上了车。司机问他们去什么地方,回答是去大田坝,准备在橄榄坡下车。
我当时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说:“不对呀,橄榄坡离大田坝还有好长一段路呢,咋会在橄榄坡下车呢?”我这话引起了金勇的警觉。
途中,农用车出了点故障,停在路边准备修理。那3名男子下了车,拿起东西就要走。还没到目的地就走,这更加重了金勇的怀疑。
“站住,我是警察。我要检查你们的袋子。”金勇掏出证件。
3个男人一惊,然后撒腿就跑。金勇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了手提袋。他伸手往里一摸,立即摸到一块块海洛因。
毒贩回过身来抢手提袋,金勇依然不肯松手。气急败坏的毒贩就地拿起石块、木头猛砸罗金勇的头部、身体。一根长20厘米、直径5厘米的枕木,断成了3截……殷红的鲜血从金勇的头上喷涌而出,他晕厥过去。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600多天以后了。
现在我每天陪着他在北京宣武医院进行康复训练。每一个动作都要重复几千几万遍。常常当天进步一点点,第二天就又恢复原状了。有时候感觉每天都在做无用功,可是不做的话,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好一点,是一点。
本报记者沈佳音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