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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灾战士痛哭20分钟后继续修路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11月12日10:50  中国青年报

  这天一早,北川交通局副局长邝习东也和二炮救援部队一起进山。他的司机背着100个刚买的馒头,要带给山里的官兵,“在一起修路几个月了,大家都有感情”。

  两支队伍会合后,邝习东大哭,把杨靖宇心里的委屈也勾出来:“我们是来救灾的,怎么自己也受灾了!还有擂禹路,刚修到冒火山,还没来得及通车,又毁了,几个月不都白干了?”

  几十个大男人在北川峡谷里放声大哭。刘建明和李湘也不例外。李湘事后回忆,自己“起码哭了20分钟”。他想到受命时领导吩咐:带多少人出去,就带多少人回来。现在,这支队伍终于一个不少地回来了。

  哭罢,刘建明命令战士们脱掉身上的塑料布和尿素袋子,“这哪里像部队,都成灾民了”。换上救援部队带来的干净衣服,排队下山。路过柳林村安置点,迎接他们的是北川百姓的敬礼和掌声。

  事后统计,苏保有9位居民在这次特大泥石流中丧生,包括不肯随队撤离的那对老夫妇,以及他们年仅2岁的小孙女。

  气象部门资料显示,9月23~24日这次罕见的强雷暴,16小时内发生20770次雷电闪击。战士们从此管他们修的路叫“雷雨路”。

  老百姓开始叫当兵的,后来叫解放军,现在叫二炮的

  在苏保的废墟上,我问刘建明,你知道西西弗斯吗?

  “不晓得。是哪个?”

  “一个古希腊神话人物,他每天把石头推上山,晚上石头又会落下,日复一日,推上落下。”

  “不晓得,可我们这路,很快就会修通的。只要不下雨,最多10天,我肯定让它通车!”

  10月18日,电视里播了“最后一批解放军撤离四川灾区”的新闻。早上我进山,北川县城方向开来的解放军车队,披红挂彩,正往绵阳去——那是另一支部队在撤离。

  我们的车到田坝村,被一个男人拦住。他赤膊穿着一件土黄色西装,脸色黝黑,神情看来有点着急。“新闻里说解放军都走了,你们二炮也要走?谁给我们修路?地方修?……那要等到哪年哦!”

  他叫刘德云,开着一辆货车在擂禹路上讨生活。擂禹路修到哪里,他的车就能开到哪里。眼下他最赚钱的营生是倒木材。洪水和泥石流把大树冲到路边,捡起来装到车上,运到北川去卖,一吨能挣上五六百块钱。

  同样依赖这条路讨生活的,还有田坝村村民许强。他有一辆价值3万元的五菱之光面包车,震前在擂禹路上跑客运。“以前的路况差,就是一条机耕道。这次路修得宽,有五六米,可以过两辆车,嘿嘿,那可了不得,不成了高速公路了!”

  我在北川的最后一天,路修到桥楼村。桥楼村海拔1200米,有57户人家。村子并不直接临路,从路上岔过去,还要走半小时。士兵杨帆带路,领我去村子。走在半道,遇到蒋招权老汉。我说,去你家看看。路太难走了,他举起柴刀,砍下两根竹子给我们做拐棍。

  那是一户普通的山里人家。木板房足有六七十年历史,门前架子上晒着毛豆,房檐下挂着玉米,地上摊着干木耳,树上的柿子黄澄澄,屋后还养着一头过年猪。蒋招权说,地震后他和老伴住在擂鼓镇,可他每隔一天就要上山回家,喂猪。山里人家,一年的腊肉都指望这猪。

  他还没有领到政府承诺的救灾款、房租补贴,但他没像一些灾民那样着急去闹。“政府的事多着哩,我们这里远,顾不过来,我们就自救。”他指着地里一片旺盛的绿色说:“看那些萝卜,地震以后种的,很快就能吃了。”

  “我住在山下,吃啥都要花钱。在山上,啥吃的都有,柿子、橘子、梨子、野菜……蜂蜜,都不要钱。我还是喜欢山上。不过现在没得电,看不了电视。”

  我在他家木板墙上,看到几行歪歪扭扭的黑色字迹,像是用木炭写上去的,“二炮兵是钢铁,抗震救灾修路,四个月救灾民奉爱心,灾民永远记在心”。那是蒋老汉两个月前写的。我赶紧招呼杨帆过来拍照。在一个没有外人来访的小村子里,能有一个老农发自内心写下赞美的字句,在我看来,这是最高的褒奖。

  下山路上,杨帆说:“谢谢你,要不是你来,我在擂禹路上还没有一张照片。”我觉得鼻子发酸。

  在擂禹路上,我总能遇到上上下下的灾民。82岁的李义贵、45岁的李桎林是南华村的父子俩。他们正要回山上去喂猪。回家的路是漫长的,要走9个小时,如果通车,只需要三四个小时。10年前,年轻力壮的李桎林在北京打工。他兴奋地问我:“你去过朝阳区没?我在那里盖过房子!我们是农民,最后还是要回家来的。”

  我们聊天的工夫,从山上下来一个汉子,是李桎林的弟弟李桎顺。他背着背篓,里面有几个鸡蛋大小的土豆、一把干瘪的豆角和一个黄色毛绒兔子——那是他闺女最喜欢的玩具,刚从家里的废墟里扒出来。他说,路不通,建材运不上去,他只能把一些没碎的瓦片先摘下来存好。眼看就要过冬,腊月里山上要下雪,只有等来年修房了。他巴巴地问修路的战士啥时能通车。

  尚未修通的擂禹路,是几万百姓进出的唯一通道。每天,都有人步行穿梭在老家和安置点之间。有人开着三轮,把山上废墟里刨出来的旧席梦思往下运。席梦思一半都是黑色的霉迹,中间凹陷下去,在我眼里那是该扔的垃圾。“把这些运下去干吗?”我嘀咕。刘建明说,那已经是他在灾区见过最好的了,很多比这还破。“他们每天在这里走几小时山路,就是背几个土豆、几件旧衣服。”

  他深叹一口气:“灾民苦啊。我来的时候,修路是任务,可修着修着,就只想着为老百姓做点实事。这条路,连着北川关内禹里、白坭、漩坪12个乡镇,6万多老百姓啊。这路不通,我们能撤吗?”

  我听说一件事:某日,几个地方人士突然造访部队,要求部队在几天内必须通车,召开一个隆重的庆典,然后请记者去报道。刘建明说,那来不及,你们有两个办法,一是对外报道说路通了,然后让老百姓骂你们;要不,组织几百个老百姓来,勉强让人从路上走过去,我们撤退,但老百姓还是会骂你们。

  让刘建明颇感欣慰的是,老百姓对他们的称呼变了,“开始叫我们当兵的,后来叫解放军,现在叫二炮的”。

  临走前,我泪眼婆娑地给前指的官兵敬了一杯酒。我对刘建明说,“说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我在苏保河滩上找到一本战士的笔记本,扉页上只有两个字:真累!战士们在擂禹路上干了半年,没照一张照片。你们凯旋的时候,能让他们照张相吗?”

  他说,记者同志,我希望你文章的结尾写上:钢铁,是这样炼成的。

  发稿前,我接到北川来电。一个战士告诉我,撤离前他们获准出去照相。在山里照、在营地照、在擂禹路上照,“照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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