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记者 潘振华 文/摄

　　从上世纪末开始，以四大国有商业银行为代表的金融机构纷纷撤出农村，农村金融市场发展陷入泥沼……

　　为什么四大银行要撤出农村？

　　“因为没钱赚！”四大银行异口同声地表示。

　　可事实上，只有真正深入农村的人才了解农村，才知道农村的金融发展潜力是多么巨大。在国有商业银行相继撤离之 际，新形式的农村合作银行悄然升温。在温州市，多家农村合作银行都取得了不错的收益，这无疑给公办银行上了一堂生动的 金融课，课题就叫“投资农村、投资农民”。日前，记者赶赴温州，就当地农村金融改革的探索及农村合作银行创办的经验进 行了采访。

　　民间金融动态发展

　　长期以来，民间借贷在古老中国都是一种互助救急的融资方式，而这一方式在民间资本雄厚的温州表现得尤为突出。

　　不过在这种高额利润之下，衍生出的问题也是巨大的。

　　八十年代中期，温州民间个人集资泛滥，“会案”频繁爆发，从1984年的乐清县柳市“黄华会案”到1988年 的“平会”倒会和“银背”破产。每次“会案”风潮，仅倒会、破产在100万元以上的“银背”人员就达数十人，而100 万元以下的则是不计其数，为索债而引起的非法拘禁、扣人质、烧住宅以及人命案等频频发生，严重危害了社会秩序。

　　九十年代以后，非法机构从事金融业务在温州异常活跃，金融风险产生的主体更是趋向多元化，并逐渐从地下的非法 形式，向以公开的合法面貌包装出现。出现了由地方政府部门审批，乡镇企业、私营企业和个人参股组建的办理金融业务的农 村合作基金会和民融资金调剂服务部；出现了物业(设备)租赁公司和股权转让咨询服务所；出现了变相办理金融业务的个体 协会服务部、投资公司、城镇投资开发公司和未经审批的典当商行等组织。

　　而在这之后，大体上城市信用社和农村信用社对于中小企业和个体工商户的借贷行为逐步被承认，民间借贷渐渐退出 了主要的融资领域。但是随着宏观调控的深入，中小企业资金面趋紧，温州人在发觉炒股、炒房、炒煤都不灵的情况下，急欲 为6000亿元的民间资本寻找出路，投资银行或组建小额贷款公司、担保公司、典当行等，又成了民间资本的去处。

　　基于这样的金融背景，2002年时任中国人民银行行长的戴相龙考察温州时，就将温州定为了全国惟一的金融综合 改革试验区，乐清和瑞安两家农村信用联社更被定为组建农村商业银行的试点。但后来各方担心农村商业银行的建立会消减支 农的特性，最终走上国有商业银行的老路，于是浙江的农信社改革转向为走农村合作银行之路，而温州雄厚的民间资本则为这 条道路铺上了一层平坦的“柏油”。

　　一声春雷撼天地

　　2003年，浙江成为了全国首批农村信用社改组农村合作银行的试点。这声农村信用社改制的春雷一打响，在浙江 人心中立马激起了澎湃的波涛。

　　2003年4月8日，由宁波市鄞州区52家农村信用社改制而成的鄞州银行正式营业，成为了我国首家农村合作银 行。

　　2004年末，有“温州五小虎”之称的瑞安、乐清、鹿城、龙湾、瓯海等五个区的农村信用联社全部出动，纷纷向 银监会报批成立农村合作银行，改制的数量和速度，比杭州、宁波等周边地区显得多而快。

　　率先挂牌的浙江省瑞安市农村合作银行实行“合作+股份”制，定位成为“三农”服务的股份合作制社区银行。相比 于其他银行，瑞安农村合作银行的股东众多，来源也广泛，共有3000多名股东，从持股最少的自然人仅1000股(每股 1元)，到法人股持股金额最大的浙江华滨包装材料有限公司和瑞安永久机电研究所，各持400万股。而与股份制的一股一 票不同，在股东大会上实行的是一人一票制。此后挂牌成立的几家农村合作银行如鹿城、龙湾等都基本沿用了这个模式。银行 的股东绝大多数居然是在田间耕作的农民，这在之前是无法想象的。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农民股东？一名龙湾区的入股村民说：“从2004年6月起，龙湾农村合作银行就在社会上公 开招股，邀我们入股，说是1元1股。后来我们想这个是包赚不赔的买卖，就都拿了钱去入股，后来银行里说想入股的人太多 了，每个人只能按比例入，我本来入的是三万元，退还给了我一万元，所以我现在手头上只有两万股。”入股银行，使得民间 资本趋于合法化，也使得民间的闲散资金得以聚集为三农服务，村民们的热烈反响由此可见一斑。

　　几年过去了，如今的农村合作银行发展得怎么样了呢？

　　“从信用社到合作银行，改变的不仅是名称，更是一种银行治理方式、经营模式、经营理念的转变。”龙湾农村合作 银行董事长施明进表示。

　　2007年这家银行共办理贷款约40亿元，其中60%以上投向农村，并实现了利润1.12亿元。三四年前，温 州的农村信用合作联社的股份还少人问津，而如今，当农信社摇身开始变成银行后，其股权却成为了香饽饽。如今投资入股农 村合作银行已成为温州当地最热门的投资项目，很多人有钱都买不到股份。温州的这场金融改革，让温州的农信社发展进入了 一个全新时期。

　　继“五小虎”之后，永嘉和苍南两县也开始向中国银监会申报将农村信用联社改为农村合作银行，这一举动又掀起了 一波农民和企业家抢购农信社股权的热浪。

　　“现在苍南农信社的股份还是一元一股，如果我有机会入股，给我多少股份都要。”温州锦泰光学有限公司董事长董 志效坦言。董目前以个人名义持有鹿城农村合作银行股份共十多万股。

　　董志效还表示，与他一样有入股农信社股权的老板朋友，每一个对再入股农信社都非常感兴趣，其中大部分人认为， 温州的农信社或农村合作银行的股权价值，应该远高于苍南与永嘉的当前发行价，合理价值在三四元左右。

　　一位知情人士透露，由于民间资本看好农信社或农村合作银行的股权，在民间资本充裕的乐清，甚至有企业愿意以每 股五六元的高价从现有股东手中买下部分股权。

　　

　　政策贴心回报稳固

　　除了资金合法化外，农村合作银行股份受热捧的最大原因应该是每年平稳的分红。

　　董志效就是一位看到农信社每年回报稳而入股的投资者。“入股农信社基本上没什么风险，但每年有百分之十几的收 益，这比做企业差不到哪里去。像我的企业每年的利润率也就20%多。”董志效说。

　　但是，也有业界人士认为，农信社的股权受到民间资本的热捧，与农信社同城的温州银行已踏上上市之路不无关系。 此前，宁波、南京等地方商业银行上市后给原始投资者所带来的财富效应，让许多投资者都垂涎三尺。

　　为什么在国有商业银行在农村纷纷吃不开的局面下，农村合作银行却能获得如此好的效益呢？这与这些农村合作银行 的政策是分不开的。

　　以龙湾农村合作银行为例，他们的无抵押贷款就是吸引农户最有效的武器。

　　在温州，“熟人经济”的作用是相当重要的，如果信用出了问题，这个人就会陷入孤立，用当地人的话讲就是“名声 比生命还重要”，因此，人们不敢轻易不还贷。基于这一点，龙湾农村合作银行从2005年起开始评定信用村、信用农户， 除了给他们资金优先、随到随贷的优惠安排外，利率也由原来一般农户贷款利率下浮10%的优惠调整为一般农户贷款利率下 浮18%的优惠。

　　以前到国有银行贷款，总是需要一定的担保、抵押，这让许多自身财产不多的人望而却步，可是龙湾农村合作银行突 破了无担保无贷款的限制，数额在5万元以内的信用贷款，不需要任何抵押，也不需要担保。而对于那些超过农户小额信用贷 款限额、借款者本人又无法提供有效抵押、担保的农户贷款，龙湾的做法是采用“联保互保”，数额在10万元到30万元之 间，由5个农户联保，如果贷款人还不了钱，其他4个人要承担连带还钱的责任。这一做法有效地解决了农村专业户和规模种 养户的资金瓶颈，能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候帮一把手，也是为他人和自己赢得利润铺下了基础。

　　鹿城农村合作银行则积极创新服务模式，不仅支持“势单力薄”的个体，还通过把资金投向农业龙头企业，走出了一 条“支持一个点、影响一大片、带动一个面”的支农新路子。他们的做法深得农民喜爱，在不少网点，排队贷款的农民络绎不 绝。该行本身也因为服务“三农”，到期贷款全部顺利收回本息。连续几年，不良资产率都保持在5%以下，纳税5000万 元以上，成为鹿城区国税第一，地税第三的纳税大户。

　　在这里，给农户的贷款方式有三种：最主要的还是个人保证贷款；第二种是农户联保贷款，就是一个村几个人组成一 个小组，资金互相调剂；第三种是抵押贷款，但数量很少。合作银行根据农户的实际情况，按人头授信，给农民发放“贷款证 ”。贷款速度很快，老客户当天申请当天办，新客户5天内答复。信誉好的在原贷款还清之后再追加新的额度。几年来，在他 们支持下“启动”创业的农户有165家已经成为农业龙头企业，并由此带动了约6万多户农民就业增收，增加收入近3亿元 。

　　温州地区农村合作银行不用任何抵押和担保就给农户贷款的模式的成功，正可以作为当下农村金融改革的经验。事实 上，这种模式也并非龙湾农村合作银行首创，2002年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尤努斯和他的格莱珉银行就采用了这种真正的“ 小额贷款”模式，无需抵押单凭信用即可获得贷款，因为尤努斯知道越穷的农户越能在最恶劣的环境中发现机会，如果有相关 的“穷人的金融服务”，贫穷的农户就能创造巨大的商机和利润。事实也表明格莱珉银行的不良贷款率非常低。

　　更上一层楼

　　目前，中国很多农民没能尽快致富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得不到资金的扶持。如果小额贷款的准入范围扩大，将无担保的 穷人也纳入到农村金融服务的范畴内，则会给农村的经济发展带来一片新气象。

　　美国的次贷危机让人对信用消费望而止步，事实上，在中国特别是农村，人们的普遍思维还是赚了钱就存起来，另外 ，缺少资金搞运营也大都是问亲戚朋友借，而不会想到通过银行解决资金问题，由此才会有四大国有商业银行撤离农村的现象 发生。不过目前看来，中国国内超前消费的势头也正在起来，特别是在城市里，信用卡透支现象非常普遍，会不会蔓延到农村 ，尚未可知。

　　对银行来说，只有通过细致地了解当地的农民现状，了解农民的需求，才能更好地为农民提供金融服务，从而促进当 地的新农村建设，银行自身也就不会向开头说的那样“没钱赚”了。温州的做法是吻合了民间信用，整合了民间金融的无序， 如果其他地方能根据温州民办银行的经验加以利用，对各地农村的经济发展将是一大促进。

　　经过四年的发展，鹿城、瓯海、龙湾、乐清及瑞安五个率先转身为农村合作银行的农信社，每个银行的资本充足率已 逼近8%的商业银行底线。资本充足率逼近8%，意味着这五家银行要进行新一轮增资扩股。进行新一轮增资扩股后，就有望 将注册资本增加到5亿元，届时便可跨区域开展经营。

　　值得注意的是，这五个农村合作银行能取得农户的信任和获得盈利，依靠的是对当地经济发展与民风等情况的熟知， 如果真要跨区域经营，则需对地方的各种情况有更深入的摸底了解。而即使所有的农信社都改制成为了银行，也不意味着农信 社改革之路的完结。

　　一位金融领域人士指出，农信社改制成为银行，上市肯定是一种趋势，只不过这几年上市的可能性不大。

　　“不管是单一银行上市，还是将数个银行打包上市，都存在较多上市障碍。单一银行上市显得规模过小，而将多个银 行打包上市，则会使股权过于复杂，难以统一。”某农信社负责人指出。

　　另外，我国金融业对外资进一步放开后，外资银行正大张旗鼓搞扩张，面对在基层有较好基础的农村合作银行，被收 购也是大有可能。

　　不久前，中共中央发布了《关于推进农村改革发展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其中提到，允许农村小型金融组织从金融 机构融入资金，允许有条件的农民专业合作社开展信用合作。文件指出，要建立现代农村金融制度，农村金融是现代农村经济 的核心。

　　有政策的支持，相信农村合作银行必能在前进的道路上越走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