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沈雁冰

　　提要：微软从1992年进入中国后，遇到了迥异于欧美市场的状况。16年来，各种诉讼纷争不断纠缠着这个庞大 的软件企业。10月开始的“黑屏计划”更是使微软陷入了舆论的旋涡。

　　在刚刚过去的10月底，29岁的研究生白宇因未经微软公司授权，私自复制 WindowsXP、Window sVista等软件，并通过网络销售，被北京海淀区法院以侵犯著作权罪判处有期徒刑1年，缓刑2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 万元。

　　像白宇这样制作、销售盗版软件，只是整个软件盗版链条里一个“司空见惯”的例子。

　　微软从1992年进入中国后，遇到了迥异于欧美市场的状况。16年来，各种诉讼纷争不断纠缠着这个庞大的软件 企业。10月开始的“黑屏计划”更是使微软陷入了舆论的旋涡。

　　事实上，微软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和盗版软件“过招”，只是这一次声势浩大，而且面对的是数量庞大的普通用户 。

　　微软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来自用户、法律界和软件业的批评声音不绝于耳。

　　微软的反盗版“战争”

　　微软反盗版的措施在进入中国市场16年后，一再升级。

　　微软曾经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的知识产权。1999年微软诉北京亚都集团侵权案、2000年微软诉上海三菱 电梯公司侵权案等，效果都不理想，均以撤诉告终。

　　之后，微软公司试图借助行政执法的力量，不断向工商局举报企业用户侵权，迫使许多企业坐下来与其谈判，以获得 正版授权。

　　今年8月，微软举报了涉嫌修改微软XP系统获利的“番茄花园”版作者洪磊，并最终导致其被捕。“番茄花园”版 XP系统是互联网上一款广受用户欢迎的系统软件，洪磊被刑拘后，不亚于在互联网上引爆了一枚重磅炸弹。

　　仅仅两个月时间，微软又启动“黑屏计划”，似乎加快了在中国的反盗版步伐。

　　在中国诸多公众眼里，微软一直和“垄断”、“技术霸权”连在一起，甚至被指责为了商业利益而不惜牺牲用户利益 。

　　在中国，微软也一直受到公众的抗议、诉讼及舆论谴责。

　　2007年4月20日，微软董事长比尔·盖茨访问中国，在北京大学百年礼堂向5位北大学生颁奖时，一位名叫王 洋的男子突然高举着“FreeSoftware，OpenSource”(自由软件，开放源代码)的海报，喊着“我们 需要开源软件”的英语口号冲上了主席台。他在高喊着“反对暴利，反对垄断，要求微软开放源代码”的口号声中被保安架走 。王是推崇开源软件的积极分子，以此行动来表达他对微软“技术霸权”的抗议。

　　反对微软“垄断”的人寄希望于《反垄断法》在中国的实施，此前就有媒体预测微软或将成为“第一被告”。

　　2008年8月1日，《反垄断法》在中国正式实施，北京律师董正伟就提出建议对微软开展反垄断调查。

　　10月21日零时，微软正式启动对WindowsXP和Office的正版增值计划，即“黑屏计划”。一时舆 论哗然。

　　10月31日上午，针对微软公司实施的“黑屏计划”，素有“公益诉讼市民”之称的北京市民赵建磊一纸诉状将微 软告上了北京市宣武区法院，请求法院确认微软此次行为属于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垄断行为。同时赵建磊还请求法院立案审理 微软公司对普通用户的侵权行为，并赔偿损失1元人民币。此诉讼案是全国范围内第一起以“反垄断”为由针对微软“黑屏” 行为的诉讼。

　　赵建磊的观点得到了北京中银律师事务所律师董正伟的支持，正是这位律师多次向相关部门举报，建议对微软进行反 垄断调查。

　　中国律师与微软“死扛”到底

　　董正伟，一位热衷于打公益诉讼官司的律师，今年35岁，此前他曾状告过银行、铁路、电信等垄断性行业，使得他 名声在外。

　　7月31日，《反垄断法》实施的前一天，董正伟向商务部、工商总局、发改委发出《请求保护公民财产权益的建议 申请书》，提出微软借助70％的市场份额实施价格垄断，建议对微软开展反垄断调查，并处以罚款10亿美元，责令其公开 程序源代码，并建立微软产品的价格听证制度。

　　在董正伟看来，微软至少违反了《反垄断法》中数条规定，包括“具有市场支配地位的经营者，不得滥用市场支配地 位，排除、限制竞争”；“禁止具有市场支配地位的经营者从事以不公平的高价销售商品或者以不公平的低价购买商品；没有 正当理由搭售商品，或者在交易时附加其他不合理的交易条件”等。

　　董正伟认为，依据《反垄断法》关于市场支配地位的判断标准，微软产品在中国市场的垄断地位毋庸置疑。微软产品 在中国的销售价是最高的，这就是一个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实施价格垄断获取暴利的违法行为。

　　8月18日上午，董正伟的申请得到了回音。这一天，他收到商务部8月15日发出的信函，称“对微软开展反垄断 调查并罚款10亿美元”的建议商务部已收到，并已从外资司移交到条法司处理。

　　8月21日，发改委也正式发函告知董正伟，称对其提出的针对微软反垄断调查申请，已经由发改委价格监督司正式 受理。商务部条法司也向董正伟发出处理意见，以国务院“三定”方案授权为由，结合反垄断法执法分工，称垄断协议、市场 垄断、行政垄断等反垄断执法问题由发改委、工商总局负责。

　　9月12日，工商总局函告董正伟，“将高度重视，有关部门正在研究反映的问题”。

　　有媒体报道时称，董的行为“让全球最大软件商微软成为中国反垄断的首例调查对象”。

　　董正伟也因为对微软的反垄断调查申请成为媒体关注的对象。此时的他或许并不知道，微软正在酝酿实行一项更为严 厉的反盗版措施。

　　一个月后，10月15日，微软宣布对WindowsXP和Office推行正版增值计划。

　　10月20日，董正伟针对微软的“黑屏计划”再度出手。他认为，微软黑屏计划涉嫌刑事违法犯罪和垄断经营行为 。

　　于是，他又向公安部举报微软“未经计算机用户同意和司法裁判就私自侵入计算机用户的电脑系统并干扰破坏，微软 的行为将成为最大的黑客攻击”。他提出，微软黑屏计划侵犯用户隐私、危害信息安全，是中国最大的黑客行为，要求公安部 展开侦查并追究微软公司的刑事责任。

　　董正伟认为，微软的这个行为触犯了《物权法》、《合同法》、《反垄断法》、《刑法》等。

　　10月27日，针对微软“黑屏计划”，董正伟又一次通过快递向工商总局举报，提出对微软进行反垄断执法申请， 请求工商总局增加一倍对微软垄断经营的处罚力度，建议对微软罚款10亿美元。

　　继向公安部、国家工商总局举报微软之后，董正伟依然不罢手。10月31日，董又正式向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 局提出执法申请，要求该局立即开展对微软视窗系统软件产品缺陷的调查，并责令其依法召回并至少罚款10亿美元。

　　董正伟认为，微软通过在线升级进入用户计算机系统对电脑软件进行正版验证并实施干扰提示等，这表明微软在操作 系统设计方面存在重大瑕疵、危害用户的信息安全、隐私权、商业秘密、国家机密等。依据《产品质量法》和《消费者权益保 护法》规定，作为版权作品的计算机软件产品出现设计缺陷、制作瑕疵等质量安全缺陷时，也应当依法召回。因此，他建议并 请求国家质检总局应当依法对微软的Windows操作系统软件设计瑕疵展开质量缺陷调查，并依法责令召回并至少罚款1 0亿美元、赔偿用户损失。

　　董正伟称微软施行的“黑屏计划”是为了应对中国反垄断执法活动，企图通过公关和反盗版策略制造舆论干扰反垄断 执法活动。他建议，除了有关行政职能部门介入微软的反垄断调查，我国法院也应给予积极的应对。

　　此外，董正伟还指称，微软公司除了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对用户侵权外，还涉嫌价格垄断。

　　董的观点及行动，在媒体的轮番报道下，产生了巨大的舆论效应。

　　在董正伟向公安部的举报信发出后，他的邮箱中接连收到了两封“恐吓信”。董正伟分析说，虽然两封信都是使用个 人邮箱，并没有署名，但是都提到了“微软”，他怀疑就是微软所为。微软(中国)有限公司公关部人员对此表示，公司没有 发过这样的邮件。

　　对于董正伟提出的反垄断执法申请，微软官方不愿做任何正面回复。微软或将做好长期应对可能发生的反垄断调查的 准备。

　　董正伟则对微软的反垄断调查的前景比较乐观。他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商务部、发改委等部委在反垄断执法问题上的 积极态度，彰显了中国政府反垄断执法的信心和决心。

　　北大硕士告微软侵犯隐私权

　　在董正伟和微软“较劲”的时候，10月31日，北京另一位市民赵建磊把微软的“黑屏”行为告到了法院，请求法 院确认微软此次行为属于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垄断行为。

　　事实上，去年8月，北大学子陆峰状告微软的诉讼案，也曾激起一层波澜。

　　陆峰，当时是北京大学法学院的硕士生，主修知识产权，在读硕士之前拥有5年的工作经验。

　　2007年3月，微软在中国推出针对WindowsXP的“正版增值计划通知”。微软称，作为一种验证工具， “正版增值计划通知”可以帮助用户识别他们所运行的Windows软件是否为正版，并帮助非正版用户采取适当的行动， 以保护其电脑系统免受使用假冒软件所带来的危害和风险。

　　当年4月，陆峰无意中从他人处得到提醒“盗版的用户要小心，微软推出这个正版增值计划(WGA)是为美国收集 盗版用户的数据”。

　　陆峰研究后发现，微软“Windows正版增值计划”程序(KB905474)威胁消费者信息安全。

　　于是，他用一个月的时间，完成了书面材料，先小范围与同学之间交流，并向专家、老师请教。

　　期间，陆峰获悉微软2005年在美国推出正版增值计划不久就遭到两起集体诉讼，起诉微软的WGA涉嫌侵犯用户 隐私。但中国没有类似美国法律中的《个人信息安全法》，所以，陆峰决定选择适用《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主要打知情权的 官司。

　　陆峰组成了4人的核心团队，有人专门研究国外相关诉讼，以此借鉴国外观点，有些研究技术，各人分工、协作。

　　陆峰介绍，自己的电脑是预装操作系统的正版用户，而且通过WGA验证为正版了。他的诉讼是针对WGA安装程序 没有充分提示用户要获取其数据的情况下，通过该程序收集用户数据，威胁用户信息安全和隐私。

　　陆峰认为“Windows正版增值计划通知”的程序(KB905474)，没有清楚告知用户，该程序安装后厂 商可以反复验证用户电脑里的信息，并成为永久性安装。这严重地威胁了消费者信息安全。“即使是正版用户的权利也同样受 到侵害的，侵害了消费者知情权、选择权和财产权益”。

　　2007年8月28日，陆峰把美国微软公司、微软(中国)有限公司告到了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不久法院立 案受理。

　　陆峰也因此成为中国第一个针对微软“Windows正版增值计划”程序(KB905474)的起诉者。

　　此前，陆峰事先对微软安装协议和隐私声明上的陈述、安装上述程序时给出的电脑系统是正版的确认信息等都做了公 证证明。

　　陆峰请求法院判令微软删除获取的原告计算机信息和个人信息；提供卸载工具，删除其安装在原告计算机上的“正版 增值”程序；在全国发行的报纸上赔礼道歉，并赔偿损失350元，支付公证费用1000元。

　　陆峰状告微软的行为，也受到了网友的质疑，一些网友指责他“很无聊”。但他认为通过这个案子能够引起公众的注 意，“诉讼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陆峰解释，诉讼属于个人行为，并且是公益诉讼。

　　陆峰的行动得到了学校老师及多位专家学者的支持，仅去年10月到11月间，就陆峰诉微软案分别在亚太网络法律 中心、清华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举办了三次学术沙龙。

　　当时由于还是学生，资金成了他面对的第一道难题。陆峰曾为此负债诉讼。“现在毕业了，费用还是最大的问题，毕 竟这是一场持久战，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10月31日，陆峰在北大表示，当初曾打算在美国和中国同时起诉微软，但由 于财力有限，仅翻译费就要“上万”元，不得不放弃同时起诉微软美国和中国公司，最后只选择了起诉微软(中国)公司。

　　从Windows正版增值计划通知，到举报番茄花园版WindowsXP的作者洪磊，到目前的“黑屏计划”， 显然微软在中国的反盗版脚步越走越快。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8年12月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