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郑义

　　提要：“爱润港”海鲜大酒店在一片繁荣表象的笼罩下，却危机暗藏。警方如何侦破这一迷离的案中案？

　　“爱润港”是一家坐落在上海金山区卫清西路615号的海鲜大酒店。

　　2008年的6月15日的上午，酒店老板娘吃惊地发现，自己的“爱润港”意外“触礁”——值夜班的父亲惨死在 酒店内。

　　“爱润港”的门牌号码是615号，案发的时间竟然也恰恰是在6月15日，这其中难道会暗合某种神秘的数字密码 ？

　　615号和6月15日

　　卫清西路是坐落在金山石化地区繁华地段的一条马路，在这条马路的615号有一家上下2层、拥有4000多平方 米营业面积的爱润港海鲜大酒店，平时生意颇为红火。因此，不管晚上营业到多晚，第二天早上8点左右，酒店的员工就会准 时来上班。

　　2008年6月15日早晨，当酒店的员工像往常一样来到酒店时，却意外地发现，一般早上6点就打开的酒店大门 依然紧闭着。

　　“也许是昨晚陈叔太累了，睡过头了吧。”这个被员工们称之为陈叔的是老板娘的父亲，今年60多岁，每晚营业结 束，负责将营业款收集好后，睡在酒店里值班。

　　于是，员工们围聚在门口，边议论边耐心地等待着。可是，一直等到9点多，仍然不见陈叔前来开门，员工们就打电 话给老板娘陈小姐。

　　接到员工的电话，陈小姐立即拨打父亲的手机。可是，她连续打了两三次，铃声响了许久，均没有人接听。平时，只 要电话铃声一响，父亲就立即会接听，今天怎么啦？陈小姐连忙心急火燎地赶到了酒店。当她看到酒店的大门紧锁着，便催促 一个员工从酒店后面的窗口爬进去看看。

　　那个员工爬进去后，走到二楼的值班室一看，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只见陈叔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他迅速奔下楼，边 开门边惊呼：“陈叔出事了！”

　　金山公安分局接到报警后，刑侦支队的侦查员迅速赶到了案发现场。经过细致地勘查，发现值班室东侧的财务室门锁 被撬开，但室内的办公桌及铁橱均无明显翻动痕迹，对面的杂物间内也无明显翻动痕迹。死者口袋里的钱包被扔在一旁，里面 的现金已被拿走，身上的一串酒店和家里的钥匙不见了，但2个手机仍在桌子上。

　　经法医尸检，确认被害人陈加顺系被钝器连续击打右侧太阳穴部位致颅脑损伤死亡，现场少了一个存放营业款的专用 小铁皮箱。同时在一楼的吧台里还少了12包中华牌香烟，一瓶2.5升装的可乐和几十元零钱。

　　神秘痕迹忽隐忽现

　　现场，永远是案情和破案的第一要素。可是，由于在警方赶到之前，酒店的员工已经进入过案发现场，所以，现场的 痕迹遭到了破坏，再加上酒店进出的人员繁杂，地面上又油腻，给侦查员的取证工作带来了很大难度。尽管如此，刑侦技术人 员凭着丰富的经验，经对现场反复、细致的勘查和模拟，最终还是成功地“再现”了犯罪嫌疑人的作案轨迹，一幅犯罪嫌疑人 的作案模拟“图像”渐渐清晰地展现在侦查员的眼前——

　　犯罪嫌疑人首先从酒店南侧(即酒店背面)山鑫公寓98号楼门洞攀爬至二楼楼道窗台后，手扶窗口电信通讯电缆、 脚踩窗下煤气管道爬至酒店二楼东侧“澳门港”包房窗口进入酒店，然后至底楼吧台实施撬窃后，返回二楼208室(即值班 室)对被害人实施加害。作案后，又至二楼西侧“三甲港”包房，手撑窗台查看下楼的行走路线，在发现山鑫公寓99号楼门 洞西侧有一煤气表箱可以踩踏下楼后，直接来到该表箱正对的二楼“京唐港”包房窗口，踩踏窗外下侧煤气管、煤气表箱后跳 到地面逃离现场。

　　但是，当刑侦技术人员将从现场捕捉到的有关痕迹“显示”后，侦查员很快就又“想不通”了，因为现场居然出现了 两种截然不同的痕迹。虽然在酒店南侧山鑫公寓98号楼至“澳门港”包房窗口下侧的煤气管、电缆线上发现了攀爬痕迹，“ 澳门港”包房窗台处却捕捉到两种不同的痕迹，在“京唐港”、“三甲港”包房、99号门洞西侧的煤气表箱上又捕捉到同一 痕迹，而在煤气表箱的地面上，接着又再次出现同种类型的痕迹。上述痕迹均只出现在中心现场即被害人所处的值班室南侧的 三个包房内，而在被害人陈加顺睡觉的值班室内、过道及底楼大厅均未捕捉到这一痕迹。同时，在“澳门港”包房内出现的那 个痕迹，在其他地方也均未被捕捉到。综观整个酒店，这两种痕迹始终是忽而交织，忽而分离，仿佛像捉迷藏般“飘浮”在侦 查员眼前。

　　这时，侦查员又从陈小姐那里了解到，由其父亲负责保管当日营业款这一情况，除了酒店内的员工，一般外人并不知 道。另结合被害人身上缺少1串酒店及家中门锁的钥匙的情况。侦查员推断，犯罪嫌疑人为1～2人，作案动机为财而来，案 犯熟悉酒店内部情况，年纪较轻，有较强的攀登能力，作案手段残忍，不计后果，且和被害人熟悉。

　　据此，侦查员立即决定把侦查的重点放在酒店内工作或曾经工作过的人员。

　　愤而辞职的传菜员

　　据“爱润港”大酒店老板娘陈小姐介绍，酒店内共有各类员工51名，侦查员在酒店的员工中仔细进行了摸排。这时 ，酒店的大堂经理向侦查员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6月14日，也就是在案发的前一天，一名叫胡小军的传菜员在上班的时候 打手机，违反了店里的规定，被老板娘发现后，当即就叫大堂经理罚了他20元钱。年仅18岁的胡小军一气之下，便说：“ 就这么点工资，你还要扣我，你心也太黑了，我不干了。你和我结清工资，我马上就走人。”

　　当天中午，胡小军拿着老板娘给他的200元工资，离开了酒店。当他走出酒店的大门时，气呼呼对着老板娘大声吼 道：“你等着瞧吧，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一定会给你颜色看的。”

　　果然，当天晚上酒店就发生了老板娘父亲被杀的命案。

　　经查，胡小军1988年11月出生于安徽省巢湖市。2008年5月28日才应聘到“爱润港”海鲜大酒店工作。 据同住的员工反映，6月14日中午，胡小军辞职离开酒店后，就一直去向不明。直到15日凌晨3点多，他才回到宿舍，换 了一双鞋子和衣服，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马上又匆匆离开宿舍。第二天早上，就有一名员工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显然是被 胡小军偷走的。另据一个平时和胡小军关系十分密切，名叫夏明君的传菜员向侦查员反映，就在案发前几天，胡小军曾经约他 晚上一起到酒店去偷钱，并且详细询问了营业款存放的地方。但他以“自己胆子小”为由，拒绝了他。“警察，我看杀死陈叔 的凶手肯定是胡小军，你们赶快去把他抓起来吧！”夏明君对侦查员说道。

　　现代化的刑侦科技手段，也从技术层面上佐证了侦查员的判断。当侦查员调取胡小军留在员工宿舍的鞋子和衣服，以 及他有关的痕迹档案，和酒店案发现场的痕迹进行比对时，不由惊喜地发现，二者之间和遗留在案发现场的其中一种痕迹的总 体特征完全相同。

　　不在案发现场？

　　种种疑点均指向了胡小军，犯罪嫌疑人终于“浮出了水面”。

　　6月16日12时45分，侦查员得知胡小军在山阳镇出现后，迅速将其抓获。

　　坐在审讯室里，胡小军十分配合警方的调查，爽快地承认了自己在6月15日凌晨，翻窗进入酒店后，偷窃钱财的事 实。他说：“14日中午我辞职离开酒店后，就到附近的一家网吧打游戏，一直玩到凌晨2点左右，把老板娘给我200元工 资全部都输光了，心情坏到了极点。这时，正好碰到2个以前在网吧认识的朋友，问我讨饮料喝。我说没有，他们说你打工的 酒店里面不是有吗？于是，我就说，那我就去拿。我们3个人便来到酒店后面的山鑫公寓98号，让那2个人替我望风，我从 2楼平台的窗口爬进去，抓住墙壁上的电话线，爬进了酒店的“澳门港”包房。然后来到1楼的吧台，偷了几百元钱，又在2 楼的吧台偷了一瓶可乐后，逃出了酒店。”

　　胡小军的交代完全印证了侦查员的判断，可是，酒店里还有被窃的装有营业款的铁皮箱以及12包中华牌香烟，胡小 军却坚持说自己没有偷过。尤其令侦查员感到不解的是，胡小军“信誓旦旦”地交代说，他爬进酒店后，根本就没碰到过陈加 顺，更别谈杀害陈加顺了。

　　侦查员运用高科技手段，再次对案发当晚胡小军穿着的衣物进行了痕迹比对。因为，如果胡小军是杀害陈加顺的凶手 的话，他的衣服上应该也会沾有死者的血迹。

　　可是，最终的结果却让侦查员感到十分“遗憾”，在胡小军的衣物上没有发现任何血迹，甚至连清洗过的痕迹都没有 。这就证明案发当晚，在被害人陈加顺遭到侵害的时候，胡小军很有可能不在犯罪中心现场。同时，案发现场还有一个细节让 侦查员颇为纳闷：既然胡小军15日凌晨3点回到酒店宿舍，临走时偷走了同事的手机，如果他真的是杀害陈加顺的凶手，为 什么会不随手拿走陈加顺身旁的2只手机呢？这一切显然不符合常理。

　　抓捕“举报人”

　　那么真正的凶手究竟又是谁呢？正当侦查员“山穷水尽疑无路”之时，曾经举报胡小军约他晚上一起到酒店去偷钱的 酒店传菜工夏明君再次主动找到侦查员，说杀害陈叔的凶手不会是其他人，肯定就是胡小军。但他又提供不出任何新的线索， 只是反复唠叨着那几句话。

　　夏明君这个人，侦查员对他已经很熟悉了。案发后他不仅始终热心配合侦查员工作，积极提供破案线索。而且侦查员 每次到酒店调查，他还主动地倒茶敬烟，殷勤得让人有些吃不消。可是，面对侦查员的提问，他的回答却又总是吞吞吐吐，语 无伦次。“我们感觉夏明君这个人言谈举止有点怪，但具体怪在哪里一时又捉摸不透。”侦查员说道。

　　此时，在继续对胡小军的审讯中，他也提到了夏明君。但在两人共同谋划到酒店盗窃财物这个关键问题上，却和夏明 君的说法完全相反：“平时，在酒店里我和夏明君的关系最要好。13号晚上，他对我说，最近酒店的生意特别好，老板娘钱 赚得那么多，给我们的工资却少得可怜，我们一起想办法去搞点钱吧。但具体哪一天去偷当时并没有说好。”

　　经查，夏明君1991年6月出生于四川省宣汉县。初中读到一年级后便辍学外出打工。据酒店的同事反映，他平时 十分喜欢到游戏机房打赌博机，经常是把工资都输掉了后，再向同事借，所以外面欠了一屁股债。

　　侦查员进一步排查案发当晚夏明君的活动行踪，发现他有1个多小时的时间，神秘地“失踪”。随着夏明君身上的疑 点越来越多，侦查员果断决定对他的暂住地进行搜查，结果发现有中华牌香烟。同时，对他的随身物品作痕迹鉴定后，证实和 案发现场的另一种痕迹像吻合。这就说明，案发当晚他在现场出现过。于是，侦查员马上决定对夏明君实施抓捕。

　　真相大白

　　2008年6月18日，正是夏明君17周岁的生日。可是，这天他却坐在了戒备森严的审讯室里。面对侦查员的询 问，他很快就承认了6月15日和胡小军一起翻窗进入酒店后，胡小军用砸冰块的榔头砸死陈叔，然后两人一起偷了钱财逃走 的犯罪事实。

　　案情终于水落石出。

　　但是，细心的侦查员却并没有沉浸在破案的喜悦之中。反而感到此案越来越“搅”了。因为他们发现夏明君的口供和 胡小军的口供存在着明显的矛盾。而且，案发现场的痕迹也没有显示出他们2个人共同作案的迹象。夏明君和胡小军之间肯定 有1个人是在说谎。

　　最终，在侦查员的一番教育下，夏明君“推翻”了前面的口供，交代了是自己独自一人杀死陈叔的犯罪事实。但是， 侦查员还是有点“纳闷”：那么，胡小军和此案又有什么关联呢？因为6月15日凌晨，他肯定也在案发现场出现过。

　　6月13日，夏明君在上班间隙找到胡小军，“动员”胡小军晚上和他一起到酒店偷有陈叔看管的那只铁皮箱。他在 酒店值班过，知道每天的营业款都存放在这只铁皮箱里。但胡小军以自己胆小为由，拒绝了他。

　　可是夏明君并未死心。14日上午，他又找到胡小军。还把怎样爬入酒店的路线和作案时间告诉了他。谁知，就在这 天中午，胡小军突然辞职离开了酒店。夏明君打他的手机始终打不通。无奈之下，他决定当天晚上自己独自干。

　　6月14日下班后，夏明君和同事一起到附近的游戏机房打游戏。深夜11点45分，他找了个借口，离开游戏机房 ，按照事先察看好的线路，从酒店西侧的窗口爬进“澳门港”包房。然后，脱下鞋子，赤脚走到1楼的吧台前，用螺丝刀撬开 抽屉，偷走了一些零钱和12包中华牌香烟。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夏明君顿时十分紧张，以为陈叔发现了自己 。情急之下，随手从海鲜池里拿了一把敲冰块的榔头，走到陈叔睡觉的2楼值班室，对准陈叔的头部猛砸了几下。随后，夏明 君迅速在房间内寻找那只存放营业款的铁皮箱，但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撬开财务室的房门，也是一无所获。最后，只得拿走 陈叔口袋里300元钱和钥匙，并用钥匙打开酒店的后门，逃离了酒店。

　　巧的是，夏明君前脚刚逃离酒店，胡小军后脚便爬进了酒店。因为就在夏明君在酒店内作案的时候，胡小军也正在附 近的一家网吧里玩。一直玩到凌晨2点左右，碰到2个以前在网吧认识的朋友，向他讨饮料喝时，他马上就想到了到酒店里去 偷，顺便也出口气。于是，他便按照夏明君上午告诉过的路线爬进酒店，偷了几百元钱(其实系酒店误收进来的假币)和一瓶 可乐。

　　案情终于真相大白。但是，还有一个悬念依然盘旋在侦查员的脑海中，那就是那只存放营业款的铁皮箱没有找到。经 过侦查，无论是夏明君还是胡小军的确没有偷盗过铁皮箱。那么这只铁皮箱究竟在哪里呢？

　　最后，侦查员在酒店内反复搜查，终于在酒店楼梯下面的一个隐蔽角落里，找到了这只铁皮箱。原来，被害人陈加顺 有个不为人知的习惯，那就是喜欢每天换一个地方把铁皮箱藏起来，没有人知道他今天会把箱子藏在什么地方。

　　日前，犯罪嫌疑人夏明君以涉嫌故意杀人罪被检察机关刑事拘留。而胡小军则被处以治安拘留的处罚。(文中犯罪嫌 疑人均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