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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满月时,雅安市委副书记张锦明接到一条短信,短信是这样的:“各位同志,接上级通知,为了纪念地震发生一个月,请大家今天下午两点二十八分自己抖动两分钟,以表达我们的众志成城,重建家园的决心。特此通知!”看完这条短信,她笑了,随即把这个段子转给了更多的人。
在突如其来的巨灾面前,人类只能被动承受。但同时也可以选择面对灾难的态度。
这次罕见的地震使得近7万人遇难,近2万人失踪,很多家庭支离破碎,家园俱毁。没有亲历这场灾难的人也会记得那些令人揪心的电视画面。但经历劫难的四川人让外界看到的不只是泪水和伤痛,还有他们的幽默——互联网上不断流传着四川人的地震段子,四川人面对灾难的独有表现被看作是“任何人类自然灾害史都没有记录过的奇异景象”。
在距离地震7个月之后,灾区正在一点点地恢复生机,他们忙碌着重建家园,恢复了打麻将、唱歌跳舞的娱乐生活,还开始了新的爱情,虽然他们的人生注定会被打上一段无法磨平的烙印,但他们显然不打算在记忆里消沉。以自由和世俗为精神底色的四川人,再次展现出他们的生命力。
四川人的乐观也许是因为他们历经磨难。
地震发生两天,“火锅店门口就开始排队了。”四川人袁庭栋对他看到的成都街头景象并不惊奇。这位巴蜀文化的研究者深信他对四川人的了解,这种了解来自于历史。宋末元初,蒙古铁骑踏入四川,战争前后50年,四川人口从1300万减到85万;明末张献忠剿四川,战争持续80年,成都“百里无烟”,城内“豺狼横行”,这些惨烈的人祸并没有让“天府之国”从此消失,承继了3000年历史积淀的四川今天依然以其独一无二的文化和生活方式令大多数中国人艳羡。
但坦然面对不意味着灾难的阴影已经一去不复返。唐山大地震后,地震的阴影伴随了一些人的一生。钱刚的《唐山大地震》中描述,10年了,年过七旬的刘英勇(唐山大地震时任国家地震局局长)天天夜里要吞服3颗安定才能成眠。一些死里逃生的人常年累月日复一日做着相同的噩梦。
生性乐观的四川人不会因此而更幸运,或者更容易忘记痛苦。幽默有时是掩饰痛苦的另一种方式。不堪压力而自杀的北川农办主任董玉飞,生前是一位“幽默领导”,“爱讲笑话,他的笑话和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有感染力”,但是他在丧子、沉重的工作以及疾病等多重因素的纠结之下,以结束生命作为了结。共事10多年的同事气愤他是“懦夫”,“是个汉子就不该死”。
没有谁愿意做懦夫,在董玉飞自杀之后,人们注意到了灾区基层干部这个特殊的群体。后来他们得到了这样一些待遇,包括强制休假,轻、重灾区轮岗调整,派其他干部去灾区分担他们的压力等等。
自古多难的四川人每一次恢复元气都被形容为“浴火重生”,隔着遥远的历史,浴火重生似乎成了一个瞬间的过程,但重生的前提首先是要经受浴火的煎熬。现在,四川人就处于这种煎熬之中,这种煎熬对经历者将是个缓慢的过程。
幽默段子对四川人来说,是一副心理疗伤的特殊的药,“调侃了它,你就站得比它还高了,你就压倒了它了”。四川人一直用这种姿态面对着古往今来的天灾人祸,那里面隐含的态度是:无论什么灾难,可以压垮四川人的肉体,但无法击垮他们的精神。
“出自己的力,流自己的汗,自己的事情自己干”,“有手有脚有条命,天大的困难能战胜”,青川县黄坪乡枣树村村民房上贴着他们自己写的标语。44岁的村民石光武是标语的原创者之一,这位15岁时被脱粒机卷去右臂的庄稼汉子在地震当天就搭建起了抗震棚,1个月后,又建成了临时过渡房。这两条庄稼人原创的标语甚至打动了到枣树村视察的温总理。废墟之上重建家园,人们需要的是士气。
“谁都不想一辈子戴着‘灾民’的帽子。”安县一位村支书说,灾后两个月,村里1/3的人又出去打工了。在四川这个中国农民工最大的来源地,灾后重建离不开外出打工者对家乡亲人的支援。
贺德志和妻子成兴凤选择了北京作为打工地,因为儿子贺川曾经的梦想是考上北京的大学——贺川被埋在了北川中学的废墟里,没有找到尸体。有人因为他们是北川人,没吃饭丢下50元钱就走了,后来他们就说自己是重庆人。他们不想因为地震、因为失去儿子而生活在别人的怜悯里。
无论守住故土还是远离家乡,四川人都在为重建、为未来而努力。(来源:新世纪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