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大伟

　　假如你是宋慈，有人将用朱砂喂得变红了的壁虎研成泥，涂在妻子手肩内侧，等出差回家，如果红点洗涤去，即证明 妻子不忠。你相信吗？

　　宋慈语录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译：临时须详细验看检查，切不可存有轻易的思想，要知道差之毫厘，就会失之千里 。

　　开篇故事

　　故事从宋太祖灭后蜀讲起，大将王全斌率领大军进入四川，宋太祖谆谆告诫：“军队所到之处，不可焚烧房屋，驱赶 百姓。”然而，宋军到了四川之后，不顾宋太祖的告诫，滥杀无辜达数万人。他们的劣行激起了民愤，老百姓纷纷起来抗争。 宋太祖一方面严惩有关人员，另一方面派宋太祖的弟弟晋王赵光义到四川慰问。赵光义到了四川之后，向老百姓承诺减赋，并 且要选拔人才到朝庭做官。所谓的选拔人才，实际上是以有财有势或者有头有脸的人为主，至于真才实学是放在次要地位。 四川万县有个大富豪叫林宓，他家田连阡陌、骡马成群，自然也在选拔之列，于是他打点行装到汴京去朝见皇上，接受宋太祖 的面试，等待任命。 林宓有一妻五妾，最小的侍妾叫何芳子，今年才18岁，原本是后蜀政权兰台令史何宣的女儿 。宋朝灭了后蜀之后，何宣不愿降宋，被宋军杀死，可怜官家小姐何芳子沦为万县土财主林宓的第五房小妾。 林宓 即将动身前往汴京，家中的所有事物都已交待妥当，唯独对年轻貌美的侍妾放心不下，于是将心事透露给了他的好朋友——城 外清风观中的上乙真人。对上乙真人来讲这自是小事一桩，他不久就从江湖术士的手上购买了一些守宫砂，把用法给林宓详细 地说了一遍，林宓如获至宝，回家之后一一亲自点在妻妾们的臂膀上。 何芳子是位千金小姐，不但人长得漂亮，而 且读过很多书，见多识广，她原本希望能找到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比翼双飞，没想到嫁给了一个几十岁的乡间土财主，还 要和一群庸脂俗粉的女人争宠斗气。她本无意去争，但由于她年轻貌美、知书达礼、气质高贵，很受林宓的宠爱，所以其他妻 妾视她为敌，处处为难她。 轮到何芳子点守宫砂了，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拒绝了这种近似屈辱的做法。她认为“从一 而终、守贞固节”是女人理应遵守的本分，何必一定要有任何形式上的约束，倘若由于被迫而守贞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尽管何芳子振振有词，但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林宓土头土脑怎么也听不进去，而其他妻妾也以怀疑的眼光看着 何芳子，嘴角边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何芳子拗不过，同意了点守宫砂。 自从林宓离家之后，其他妻妾一个个小心 翼翼地保护着她们手臂上红豆般大小的守宫砂痣，不敢擦碰，更别提洗澡了。唯独何芳子痛恨它，就好像那是涂在她身上的一 个污点。她对此不在意，照样天天洗澡。不久，守宫砂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年后，林宓已经在汴京任职，派人 前往老家把一妻五妾一同接到京城。当天夜晚，林宓就迫不及待地在灯下一一检视妻妾们的守宫砂痣。当看到何芳子时，那带 着得意笑容的脸僵硬下来，一怒之下，当即就给了何芳子两记耳光，问她这是为什么？何芳子低着头，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牙 齿紧紧地咬着嘴唇。 林宓火冒三丈，下令严刑拷打，何芳子却始终坚持说自己不仅行动上没有越轨，就是感情上也 不曾越轨，死也不肯承认自己有什么情夫。那一记一记的鞭子，把何芳子的心一点一点地敲碎，她彻底绝望了，留下一封血泪 交织的遗书，自缢而死。 第二天一早，林宓发现何芳子死了，认为她是羞愧而死，根本就没细看何芳子以死剖白的 遗书，便草草地把何芳子埋了。人命关天，非同小可。林府死了个小妾，第二天便沸沸扬扬地传播开来。 开封府听 到消息，主动派官吏来林府侦查。他们先开棺验尸，发现何芳子皮开肉绽，全身都是鞭打的伤痕。于是提林宓前来审问，林宓 见无法隐瞒了，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讲出来。 开封府府尹将林宓用剩下的朱砂，分别点在三名妇人的手臂上， 然后把一条活壁虎放在其中一人的手臂上，瞬间壁虎就把那些守宫砂舔得干干净净。 事实上守宫砂点在处女的手臂 上，经过数日不加洗涤，便可深入皮下，再经擦试或洗涤都不会抹去，而且愈见鲜艳，但一经房事，颜色就自行褪去。但是， 对于已经有过婚史的女性来说，守宫砂就毫无用处了。 开封府府尹断定何芳子是受了莫大的冤枉而死，要还何芳子 一个清白。而林宓滥用私刑，逼死侍妾，不但免去了官职，还受到了重重的处罚。 京城的人们十分同情何芳子的遭 遇，认为她千里迢迢地从四川万县赶到汴京，却含冤蒙屈地游魂异乡，实在是冤枉。于是，有人发起建一座“贞女庙”。这座 庙自宋代到现在，历代加以重修，千年以后，至今河南开封城南仍有此庙，有时人们又叫它“守宫庙”。

　　宋慈绝活

　　我们先说一下什么是“守宫”。

　　守宫实际就是大家常见的壁虎，它是晰蝎的一种，躯体略扁，脊部颜色灰暗，有粟粒状的突起，腹面白黄色，口大， 舌肥厚，四足各有五趾，趾内多皱褶，善吸附他物，能游行在直上的墙壁上。 守宫砂真的能辨别女人的贞节吗？ 那么我们要说的是，《洗冤集录》里并没有记载守宫砂可以辨贞节这样的案例，可见宋慈对守宫砂辨贞节是持批判和怀疑态度 的。但是，宋慈在《洗冤集录》里他记载了守宫毒。 《洗冤集录》中记载：“守宫之毒：惊蛰后至九月，凡茶水在几上，经 宿者虽渴甚不可饮。固守宫之性，见水则淫，每于水内相交，余沥遣入，为牲最毒。”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从四月 的惊蜇节气开始一直到九月份，凡是在院子里露天放着的茶水，如果经过了一个晚上，那么第二天你即使再渴也千万不要喝了 ，赶快倒掉。因为这时的茶水里已经有毒了。宋慈说按照壁虎的习性，一见到水后，就会在水里交配，这样就把水给污染了。 但是这些我们的肉眼是看不到的，如果喝了就会中毒。 那么中了守宫毒应该怎么救治呢？宋慈有绝活。《洗冤集录 》中记载：“如误饮时，急将地浆解之。或吐泻尚可拯救一二。”宋慈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赶紧从地上取一些泥土拌入水中， 将泥浆灌进中毒者口中，此后如果中毒者吐了，或者拉了稀，便可解救一二。虽然这个方法听起来让人感觉非常的不卫生，但 很有效。 凭借《洗冤集录》中关于“守宫毒”的记载，我们可以说宋慈还是很明智、很超前的。他不记录守宫砂， 表明他认为守宫砂不可信，是伪科学的。而他记录了守宫毒，又说明他很有食品卫生的概念。

　　大伟小提示：守宫砂的科学分析

　　梁朝的名医陶宏景曾说：“守宫喜缘篱壁间，以朱饲之，满三斤，杀干末以涂女人身，有交接事，便脱；不尔，如赤 志，故名守宫。”什么意思呢，陶名医说壁虎喜欢沿着篱笆或墙壁爬行，捉住后用朱砂喂它，喂够3斤朱砂后，将壁虎杀了磨 成沫涂在女人身上，如果女人进行房事，则红记消失，如果没有进行房事，则红记就像身上长的痣，不会消失。 同 样，名医李时珍也在《本草纲目》里记录了“守宫”，并对在它的释名之下的签注里，讲到“守宫试贞”的方法。 那么，守宫砂能否辨别女人的贞节呢？我们用现代科学来分析一下。 从药理学的角度来说，壁虎药性咸、寒，主治 功效祛风、活络、散结、抗癌。其水溶液对人体肝癌细胞的呼吸有明显抑制作用，而且它富含维生素F，维生素F有一定的抗 癌活性。而丹砂药性甘、凉，主治功效是安神、定惊、明目、解毒。综合来看，两种药物从功能主治上来说，都属于寒凉类， 主治诸班内毒。 从现代医学角度来说，守宫砂是一种心理暗示疗法。它使被点上守宫砂的女性在潜意识里产生敬畏 廉耻之心，不敢越过道德的底线。 从药物学的角度来说，西药恐怕用不到守宫，它多用在中药里，主治小儿脐风、 久年惊痫、小儿撮口、心虚惊痫、瘫痪走痛、历节风痛、破伤中风、疠风成癞、漯疬初起、小儿疳疾、蝎伤、反胃膈气、痈疮 大痛等疾病。 由此可见，守宫砂与贞节毫无关系。而我们在开篇时讲的故事也是历史上的一种误解，或者说是一种 谬论。我们只能从里面看出当时人们的愚昧和无知。 最后，说一点儿题外话。听古说书，常能听到“贞节牌坊”。 何为贞节牌坊呢？所谓牌坊实际是一种古代形状似门的高大建筑，一般是由封建帝王为表彰臣子功绩所建。贞节牌坊是特指为 了表彰封建女性对自己的丈夫坚贞不渝，一生恪守贞节而建立的牌坊。通常用来表彰一些或死了丈夫长年不改嫁，或自杀殉葬 ，符合当时年代道德要求的女性。 可以说，每一处牌坊下，不是埋葬了一个生命，至少也是埋葬了一个女子数十年 的青春。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9年10月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