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贸易是拉动一个区域经济增长、促进经济结构升级的重要力量。长期以来,出口的短板,是造成东西部经济发展水平差距的重要因素。
目前西部的对外开放在逐步加深,但如何扬长避短,仍是西部在开放中长期面临的挑战。
西部直辖市重庆,在近年来提出了通过开放实现跨越式发展的战略。短短一年间,通过成功引入惠普4000万台笔记本项目,在一片空白的领域,崛起了电子信息板块。
3月7日,全国人大代表、重庆市市长黄奇帆在北京接受本报专访时表示,重庆在电子信息产业的一系列成果,证明了模式的胜利才是根本的胜利。
“世界是平的,但这个规则并不适用于西部,西部要实现开放,不能套用沿海传统,必须创新模式。”黄奇帆说。
创新加工贸易模式
《21世纪》:2008年底,国务院批复成立重庆两路寸滩保税港区,在今年2月26日又批准了西永综合保税区,这为重庆建立了一个很好的开放平台。申请综合保税区的城市很多,重庆为什么这么快获得批准?
黄奇帆:综合保税区,以前也叫出口加工区,过去二十年里,我国批了10来个出口加工区,全部在沿海,最大的没超过3平方公里地。但我们这个一批批了个10.3平方公里。为什么会批这么大,因为重庆的规模有这么大。
过去的申报模式,是由各省先申报,有了这个平台,再引进项目。而我们现在惠普4000万台笔记本电脑已经客观存在,惠普、广达、富士康等整机厂商、几十个零部件厂商已经形成,所以很快就批下来了。这次重庆也创新了一种保税区的审批模式,即以后国家决定要再批综保区,要先有项目。
《21世纪》:过去没有生产过一台笔记本电脑的重庆怎么会想到发展这个产业呢?
黄奇帆:在世界金融危机当中,许多加工贸易产品都出现负增长,甚至百分之三十四十的下降,但是笔记本电脑这个产品却是一个阳光产业。行业内认为,在今后3到4年里,市场需求会翻番。重庆政府在金融危机中没有被混乱局面淹没掉,而是看到世界的曙光,然后断然出手去抓这个项目。
现在全球1.6亿台笔记本电脑有1亿台在中国沿海加工,我们现在如果想去挖沿海现有1亿产量市场的墙角,是很难的,但是如果能把新增的1.6亿台拿四千万、八千万到重庆,就会形成一个新的突破。
《21世纪》:重庆怎么说服惠普来投产这四千万台笔记本项目?
黄奇帆:要害是我们对过去二十年来沿海加工贸易的模式做了深刻的转变,这点很重要。
不管是中国沿海还是全球,过往加工贸易的一个基本特点是,加工基地的零部件、原材料在海外,从全球各地方生产零部件,运到了一个加工点上,加工出来的产品再卖向全世界。这就是所谓的两头在外。
重庆离上海、沿海两千公里,要素成本再便宜都抵消不了效率和物流成本,做这件事几乎是不可能的。过去二十年上万亿加工都在沿海而不是内陆,就在于物流成本。
我们给惠普一个断然的承诺:三年内,重庆政府保证使零部件生产达到80%本地化,如果不行,一切产生的物流成本,重庆政府补贴。
这个模式说了以后,惠普老总也是战略家,他发现这个模式使物流成本下降了,重庆本地劳动力和要素成本又比沿海低。当然他们也很小心,所以先做了一个试验,先生产400万台,他们看我们的执行力,发现我们很高效,做事是脚踏实地, 他们信任度大了,所以剩下的3600万台就下单了。
由于模式的诱人,惠普下单4000万,由于4000万订单的诱人,零部件厂商蜂拥而来。我希望西部同行要理解这点,否则用传统思维,即使呕心沥血也没用。
价值链创新
《21世纪》:除了做加工,您多次提到,要做加工贸易高端,这一点你的思路是什么?
黄奇帆:沿海一亿台,重庆现在实做4000万,计划8000万,可以做到一亿台,也就跟沿海一比一了。也就是说当世界真有3亿台产量时,中国占2亿台,其中一半在重庆,这样重庆就成了中国最大,也是世界最大的一个笔记本电脑基地。在这样一个看得见的模式下,电脑的研究开发就开始考虑放在重庆了,因为你规模大,这是第一个概念。
做电脑的研究开发,很重要的是做零部件的研究开发,实际上做1000万台的电脑整机,花100亿人民币的投入就可以了,但如果做500亿的零部件,你的投入一定在300亿,所以当重庆成了整机加零部件的生产基地后,投资量急剧增加,比一个整机基地投资量要大几倍。
当我是一个整机加零部件基地,规模大,投资大,公司的研发自然就会过来了,这个基地就是指包括研发加工都在一起的基地,现在尽管研发还没开始,但是我们的目标是这样的。
因此,事实上是这个模式含有巨大的投资量,这个模式是零部件加整机的集群模式,整机和零部件的研发都和这个基地联系到一起了。
《21世纪》:重庆还将普惠在亚太的结算中也争取了过来。
黄奇帆:20年来,中国沿海地区搞了1.1万亿美元的加工贸易,1.1万亿的结算都不在中国沿海。而惠普整个年销售是1500亿美元,他在中国大陆、亚太地区的笔记本电脑结算是1000亿美元,其中这1000亿美元要结算的是所得税、版税、交易契税,会产生几十亿人民币的税,这1000亿美元放在任何一个银行里,利润收入就是几十亿。要结算还要有几千个高级白领、会计师,每个人都是几十万收入的,加起来也是几十亿。
但1000亿美元的加工,付给中国工人的加工费也就是七八十亿。那边没干什么活,倒有上百亿,这就很不公平。
这就是MBA里的一句话:加工贸易有一条微笑曲线,高端是研究开发、销售结算,低端是劳动力加工,低端在中国沿海,高端都在海外。中国只有老板是微笑的,但只有一个底端,是笑不起来的。
但在重庆形成了微笑的加工贸易,因为研发、零部件都在重庆,我们把惠普的亚太结算中心从海外搬到重庆来, 而且这1000亿只是指现有的,4000万台如果都起来了,又会形成五六百亿的结算,最终要结算的是一千五六百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