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黎予

　　当你觉得有必要跟他人建立关系以排解寂寞、分享快乐的时候，除了没法选择的血缘关系外，你会选择哪种关系？是 恋人关系、朋友关系还是同事关系呢？我想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恋人关系，因为这种关系最亲密。当然所有关系的建立都要牺牲 一点自我，一般来说牺牲自我的多少又跟关系的紧密度成正比，恋人关系恐怕又是最会带来负担的了。

　　不过，如果恋人间有默契，彼此将关系限制在一个小的空间一个短暂的时间维度内，无须考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问 题，这种关系或许会变得美妙起来吧。对发生在一天里的浪漫爱的致敬里，BeforeSunrise/Sunset即使 不是最有名的，也能用闲言碎语打动人心。

　　杰西和塞利娜正值青春年华——故事必定是要从这里开始的——他们在为将来的人生做着各种准备，准备迎接将要到 来的美好时刻，警惕着亘古不变的不幸的发生。情感和激素水平都处于人生至高点上的他们，邂逅在一趟开往维也纳的火车上 。不用说，你知道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塞利娜被杰西说服在维也纳一同下车游玩一晚。注定了维也纳的这一晚，必将成为他 们在将来平凡人生中偶然回望时，最为闪亮的一段时间。这一点也是杰西说服塞利娜改变行程的理由——“当你在日后的婚姻 生活中感到厌烦时，不会因为想到没有与另一个男人值得回忆的时刻，而分外感到悲伤。”

　　从到达的那个下午到第二天清晨，他们一直随性游荡在维也纳的大街小巷，从音像店到游乐场，从墓地到酒吧，从运 河到公园……个性、成长经历、隐秘的想法、不实际的追求、从不会对他人说的话，都成为彼此想要迫切分享的内容。因为约 定只有这短暂的一天，以后再不见面，所以这些谈话变得坦诚而有趣。维也纳城中动人的艺术气息、春夏之交的宜人季节、皎 洁的月光，升华了他们未曾体验过的亲密感。这不免让年轻的心产生了憧憬，这种强烈的情感是否也可能存在于天长日久中呢 ？

　　约定分手的一刻还是来了，她要坐的火车将要启动，终于，其中一个打破了他们的约定，他们相约六个月后再次在维 也纳站碰面。他们终于可以安心继续余下的行程了，塞利娜捡起前一天在火车上因为和杰西说话，而中断阅读的一本书开始阅 读，阳光洒在了她年轻而微微丰腴的脸上，杰西坐上了开往机场的大巴，平静而幸福地沉沉睡去。

　　这是BeforeSunrise，拍摄于1995年。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正是我上大学那会，我们都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有很多时间做白日梦。那时候谈恋爱是藏着 掖着不敢告诉家里的。如今，我们干着一天都离不开电脑的工作，天天想着赚钱还贷。被父母数落大学不谈，只能挑剩的了。 无数次波澜不兴的相亲后，心里还是在期待着那种浪漫爱。

　　2004年，同一个导演，同样的两个演员，带来了九年前那个浪漫故事的下文：BeforeSunset。九年 前因为祖母去世，塞利娜没能赴约，他们失去了联系。九年后他们相逢时，婚姻不幸的杰西没有了青春时代那张因为激动而发 红的面容，一直未婚的塞利娜也减去了婴儿肥。

　　他们把眼前平庸而无奈的生活，归因于九年前体验过梦幻般的亲密，而无法接受惯常的恋爱关系。电影中仍旧是充满 了冗长的对话，内容换成了各自对眼前生活的忍耐。他们既没有摆脱人生轨迹的实际可能，也不再有对脱离它的憧憬。

　　人总是漫步在现实的牢笼与无边的梦想中。因为与现实的巨大差距，很多时刻才显得熠熠生辉，令人向往。只要镣铐 在，这种对无限自由的向往，对反常生活的想象就永不会结束。就像影片中杰西和塞利娜的相遇，正是得益于塞利娜身边一对 发生激烈争吵的夫妇，塞利娜为此调换了座位来到了杰西的对面。没有随处可见的日久生厌的夫妻，也就没有了这种浪漫爱的 想象。但是打破这种长久形成的常态后，人类本身的恐惧还是制止了他们再走下去的欲望。因此在塞利娜的家里，一杯咖啡没 有饮完的时候，电影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