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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富猜想的答案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9月09日13:20  三联生活周刊
无论讲还是听,张妙的母亲都一直躲避,她是最伤心的人 无论讲还是听,张妙的母亲都一直躲避,她是最伤心的人

张妙之子毛蛋在奶奶的抚养下一天天长大,网络上对他的捐款都是按月领取的基金 张妙之子毛蛋在奶奶的抚养下一天天长大,网络上对他的捐款都是按月领取的基金

药家鑫的照片和一些遗物 药家鑫的照片和一些遗物

西安华山机械厂的普通住宅小区,二十街坊里药家人难以抬头走路 西安华山机械厂的普通住宅小区,二十街坊里药家人难以抬头走路

  电视坏掉已经有一年多了,药庆卫却没有修。“我们家没人看电视。”药家鑫的房间里有一个电脑桌,一个一两米宽的床,一架钢琴和一个衣橱,摆得满满的。药庆卫说自己转业后就在外面给人打一些零工,是自己所学专业相关的技术活。厂里在2000年以后精简得很厉害,大部分职工只能自谋职业,然而军队转业后的工资收入却有几次上调,在普遍职工2000元不到的收入行列里,药庆卫的退役金是已经公开的2813元,后面每年审核地增加,有些年份增加只有40元,多的几百元,大的调整不多,他2003年退役至今一个月的退役金可以领5000元左右。另外一笔就是自己的安置费20万元,确实比所在环境的人收入好。夫妻的卧室里也有电脑,他们自己没有驾照,给儿子买了辆14万元的车。

  儿子之所以能够学钢琴和上音乐学院,跟药庆卫的收入较有保障有很大关系。药家鑫自小在华山厂的子弟学校上学,学费低廉,生活方便,学琴从小30块到150块钱的费用。“我们并没有送他去西安音乐学院的附小和附中。”在和药家鑫差不多同时弹琴的孩子里,追求中央音乐学院这样层级的学校,从初中开始,最晚高中的最后一年,都必须由家长陪同到北京租房子,找大学里的专业教师辅导和疏通关系。“没有想考中央音乐学院,我一直跟他说,要实际一点。”艺术类考生专业课分数完全是主考官的判断,但是药庆卫却没有选择这条路。“艺术类考生除非有特别雄厚的家庭背景,要不然普通人家只有两条路,一个就是快速进入音乐教育的范围,当个老师把之前的成本挣回来,要不就是一家人砸锅卖铁,朗朗的爸爸就是典型,朗朗不弹琴他爸要跳楼。因为对于老百姓家,自费出国比赛,那就是拿命去赌了。”

  虽然在二十街坊,药家还算不错,但是和真正专业学钢琴的孩子比起来,这个家庭的付出也就是普通标准。药家鑫初中毕业时,有一个到香港参加亚太级赛事的邀请函至今保留,那是在他拿到了陕西省优秀奖之后得到的唯一的机会。“来回机票和住宿要9000元,我没舍得让他去,家里的条件没有那么好。”

  无法参加大型比赛,注定了钢琴生涯的艺术追求的边界,对于药家,这就是钱造成的问题。药庆卫后来有一些想补偿儿子的做法。钢琴证书药家鑫从6级开始考,到8、9级就已经想放弃了。初中阶段他已经开始上针对考级的小课,一个星期一堂课学费150元。“一个小节过不去,这星期就算白花了,下礼拜还是同样的小节,又要150元。”无论金钱还是精力上的付出,使这一时段药庆卫对儿子都达到了极高的要求。“弹钢琴谁没哭过,都是从最难的阶段过来的,过去了就能走专业的路,过不去就一辈子是个业余。”在厂区大院相对优越的家境和儿子的艺术天赋,使这一家人在外人看来“很幸福”,“走出去谁都是要羡慕的”。但父母的满足仅此而已,艺考之路已经使亲情关系渐渐疏离了。

  对峙期:错位

  药庆卫来自于山西阳泉农村,17岁上大学参军离家后,他回村就是母亲在世时。“每年过年回一趟,就算完了。”母亲过世后他也回去得少了。家庭生活的真正开始是在1996年从部队回到华山厂以后的事,之前完全是军队生活。而妻子一家虽然是西安人,也都是普通人,岳父是退休工人,妻妹开个服装店,药家鑫的衣服都是没牌子但质量不错的休闲服,基本是他姨妈给买。丈夫融入家庭和城市的时间比较晚,妻子是仓库保管员,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家务事上,一出事,夫妻俩却都没了主意。

  表面上,受害者与施害者的矛盾来自于阶级背景,尤其是张妙抄车牌号,和药家鑫“农村人难缠”之类的言论,使得药家后来被一再夸大财富背景。在双方家属和律师的认知当中,都说案发后自己非常想见到对方,但是表述的立场却完全不同。张平选第一次见到药家鑫,是在郭杜派出所,当时张平选看见警察带着一个“高高白白斯文”的“学生娃”进来,又很快出去了。去年10月25日,自己在派出所从上午待到下午,问不出消息,到下午很晚,警察才告诉他,“逮着了”。“当时是让他去指认现场的。”张平选不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就是杀害女儿的凶手。

  就在同一天早上,药庆卫送儿子去自首,他虽然签署了家属通知书,但实际上是糊涂的。“他告诉我他撞死人了。”父母就一直迷惑,“没有警察、法院告诉我们,我们怎么也不相信他那样杀人,没理由啊!”药家鑫杀害张妙的动机一直是民愤构成的基础元素:富人对穷人的轻视。而并不了解儿子内心的药庆卫夫妻,却难以用这个理由自我说服。对于张平选和王辉已经是家破人亡、满怀冤屈的境地,另一边,药庆卫却坚持“等待法律”。“法律没有规定,子女犯法,父母必须去道歉的呀!”虽然药庆卫这么说,其实他是担心,自己任何贸然的举动都会让已经身负罪名的儿子失去生命。作为父亲,他总觉得“他的命是他的,他的罪也是他的,我不能去影响他”。

  这样的对峙离舆论尚远,然而两家已然各有侧重。“没有钱就无法建立沟通”的信条深植于药家脑海,这也让张平选的善意受到了轻视。首先体现在了双方律师的交涉中:两家的律师都基本从头到尾跟下来,张平选的代理律师是《华商报》记者给找的公益维权律师许涛,而药家找的是药家鑫外公家对面律师事务所的路钢。许涛的说法是自己一直试图让药家父母来道歉,而药家一直说在筹钱,“张平选从来没有说过要钱”。路钢的说法是药家一直在筹钱,生怕无法满足受害者的期望。“药庆卫一直都拿不出多少钱来,另外我也不希望去村里,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许涛一开始列出了大概的赔偿金数额,在53万到54万元,许涛说“这个数字是按照农村户口的标准,有20多万元的经济赔偿,还有30万元的精神损失费”。张平选和王辉都对数字表示了同意。过年前整整一个月时间,虽然有律师和赔偿金数额的打算,张平选却更期望和药家父母直接沟通。“我一个农民,祖辈在这呢,西安那么大,我到哪去找你,再说我女儿被害了,我为啥要主动去找你?”

  基于这样的认知错位,前期的沟通不仅缓慢还激化了矛盾。过年前阴历腊月二十,张平选给药庆卫打过唯一的一次电话,他想让药家父母去看看孩子。“至于你拿啥,你看一眼孩子,就是宫子村要你娃命,你来过还是不一样。”“喂,你是谁?我是张妙他爸。啪,他把电话挂了,再打不接了。”这简短的两位父亲的直接对话,让张平选不得不想:“他家到底有啥通天的本事,农民就真的这么不值钱?”而药庆卫的解释是,自己当时接到很多恐吓骚扰电话,所以习惯性地对陌生来电一概挂断。药庆卫当时的真实想法只有一个:“他们到底要多少钱?”他已经把这套唯一的公房抵押,又到处借钱,到一审前他拿着30万元现金去了两次法院,都被法院拒之门外告知“无法调解”。

  第一次去见张平选的时候他拿了3万元的现金,张平选说:“我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一定要见你是个啥模样?”2月底,药家夫妻终于找了一个韦曲的饭馆,张平选和村长一起到来。前后不过10分钟见面,在药家看来“见面沟通了”,但是张平选却更加生气。“一见就给我跪下,我说你快起我受不起,旁边还有记者照相。他说给这3万元把娃葬埋,至于国家咋判是国家的事。”张平选发了大火:“我看不上你的钱!你给钱给国家!”但另一方面张平选也看了出来,“药家看着就是一般人”。张平选走到路上吃了点饭,问中间人“人到屋没有?到了就放心了,怕我害他们”。这次见面把两家人推向了彻底的对立面。

  药家当时已经离开华山厂房子出去租房住,不上网、不看报、不看电视、不接电话。“我就是从农村出来的,我很怕去道歉再出点啥事。”面对轰然倒塌的幸福,药家不知道该做何应对,他们一开始甚至想瞒着老人。药庆卫一直试图不走“人情”路线解决问题,比如他委托路钢在陕西电视台念了一封公开的道歉信,把钱拿到法院而不是受害者家里,不对儿子犯罪的事实做任何调查,也不对任何媒体做出回应。而张平选说:“你先来把这礼赔了,我们再说。”他心里一直存着一个希望,就是自家院门大开,药家父母进来,该赔礼道歉,让乡亲们围着,把这个场面见证了,“堂堂正正的”。电视台公开的道歉信之类,根本就不是张平选的方式。“我们家连电视也不看的,就是娃一天看看动画片。”他们连最新一次“央视”的采访还没有看过。

  药庆卫终于等来了传票。他对于药家鑫犯罪事实的疑问,在程序上有了明确的答案,然而他已经失去了取得张妙家人谅解的最好时机。“娃本来已经要不摆摊的,麻辣烫已经把学校的学生吃坏肚子了,不让摆了。出来她又和人分开走,撞了不管她一夜过去总也有人发现她,为什么要捅死她呢?”张平选经过这次见面,也开始了迷惑“你们有钱还是有势?我受害者要找你们去,还这么冷淡”。此时张平选坚持感情路线的方式,已经慢慢失去了耐性。“外孙两岁半还吃奶呢,妈没了谁照顾呢,你都不来看一眼,我咋能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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