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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维尔茨堡大学校长:大学毕业不能太容易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9月27日15:41  环球人物杂志

  给学生创新空间,让教学“去行政化”

  以色列特拉维夫大学执行校长、德国维尔茨堡大学校长谈教育方式

  缺少“一流的人才”

  本刊驻以色列特约记者 罗旻

  本刊驻德国特约记者 张宏

  “如果说教育公平主要解决的是‘有学上’,那么教育质量主要解决的是‘上好学’。”2010年2月28日,教育部部长袁贵仁在新闻发布会上如此说。他进一步解释到,“上好学”就是要用“一流的教育”培养出“一流的人才”。

  中国大学急需培养出更多“一流的人才”,几乎是全社会的共识。今年两会期间,一位网友在新华网留言说:“目前高等教育的规模比民国时期多了几百倍,高等院校的环境比起欧美来毫不逊色。数量和硬件上去了,为什么质量上不去?我们的大学为什么没有了民国时期那些大师?为什么没有西方大学比比皆是的诺贝尔奖得主?谁能够回答‘钱学森之问’:‘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

  在采访中,国内教育专家们不约而同地给出了答案:教育方式存在问题。

  清华大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博士生导师举了两个例子。该校计算机系曾有位博士生主动申请退学,原因是不满博士生必须发表4篇论文才能毕业的规定,他说“我不是一个中国教育操作系统下优良的程序”。此事引起了许多清华学生的共鸣,纷纷在校园论坛上发帖支持,认为不分学科、不分情况,一律把论文数量作为博士毕业的门槛,这个标准实在有失偏颇,只能“逼”走很多优秀的科研人才。另一个例子是,该校美术学院曾有位教授,连续几年招收不到心仪的研究生。因为最有艺术天赋的学生,往往政治、英语两门课考不好,结果不能被录取。没有学生可带的教授十分痛心,只好辞职,他实在不明白跟艺术关系不大的政治和英语,怎么就能决定艺术天才的命运。这位博士生导师最后不无遗憾地说,像这些被中国教育方式否认的学生,仅是清华,就为数不少。后来,他们不少人去了国外上大学,很快就成为科研人才和艺术人才。

  大学老师也深受教育方式之苦。上海某大学的一位青年教师曾主动约见媒体,讲述了他做一个科研项目时,是如何跟行政部门打交道的。“跑断腿、磨破嘴、赔尽笑脸、哈弯腰,找十几个部门,盖十几个章。最后项目完成了,算一算账,做研究的时间还没有跑行政部门的时间多!搞文史哲研究的老师,借一本珍本、善本图书,要打报告写申请,得等上十天半个月,你急他不急。一个人的学术生命能有多长啊,就这样白白浪费掉。评价一个老师的好坏,也是一整套行政化的指标,担任了什么职务,参加了多少会议,发表了多少论文。你有没有用过心教学生,有没有静下心做学问,谁也不知道。在中国的大学,想做学术怎么就这么难呢?”

  教育专家们把上述弊端归纳为:对学生,重视“考进”,轻视“教出”;重视论文,轻视水平;重视服从,轻视创造,所以很难出世界一流的学生。对老师,一言以蔽之,用行政管理学术,所以很难出世界一流的大师。

  改变大学教育方式,让学生“上好学”,让老师“教好书”,已是中国大学的当务之急。在这方面,我们不妨听听国外一流大学校长们的看法和建议。

  中国学生不善于突破

  有人说,世界上最聪明的两个民族,就是犹太民族和中华民族。以犹太人为主体的以色列,虽然国家很小,但高等教育很发达。以特拉维夫大学为例,这所以色列规模最大的大学,培养了大批以色列领导人、经济学家和文化艺术名人,在中东地区享有盛誉。该校执行校长谢爱伦教授,毕业于希伯来大学历史系和牛津大学哲学系,是著名东亚问题专家,与中国交情深厚。巧的是,他还是记者的邻居。近日,他在家中接待了记者,畅谈他对中国大学教育方式的看法。

  环球人物杂志:在与中国高校的接触过程中,您觉得中以之间在教育方式上最重要的区别是什么?

  谢爱伦:中国现行的教育方式,更加具有纪律性和计划性。中国是一个自上至下的、高度组织化的社会,可以对整个教育过程做出明确的规划,规定一个孩子从小学到大学该怎么学。以色列在这方面就松散自由得多。

  环球人物杂志:大学最应该培养学生哪方面的能力?

  谢爱伦:我们把学生掌握知识和研究方法的能力放在首位。

  不过,我想提醒中国一点,中国学生相对年轻,进入大学时刚刚18岁,甚至还不到。这和世界上许多国家不一样。以色列的学生在完成12年强制教育后,到了18岁就必须到军队服役,一般是两三年,有的甚至四五年。他们从军队出来,一般都先去欧洲、美洲或者亚洲旅行。军队和国外的阅历,让他们成熟起来,当他们回到国内开始大学学习时,已经知道什么是他们必须掌握的。可中国年轻的大学生们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这就给大学提出了一个非常高的要求,要全面引导他们。比如,在“做人”和“做学问”的平衡上,以色列的大学不需要考虑怎么教学生“做人”,他们已经是合格的公民,而中国的大学需要把教导年轻孩子“做人”作为主要任务。

  环球人物杂志:以色列的大学拥有很多诺贝尔奖得主,中国到目前仍然没有一个人。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谢爱伦: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中国有着非常丰富的教育传统,但我刚才讲过,这里可能有个问题,中国更偏向一个纪律性和统一性的社会,这种状态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创造性思维的发展,一些科研人员的潜力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来。相应的,这造成了教育方式的问题,中国学生比较保守和传统,更加重视“被教育”的东西,而不善于突破。中国的大学在创造性研究方面还有一段路要走。

  还有一点,新中国的历史毕竟不长,62年。改革开放才30多年。相比美国、欧洲等地已经有上百年研发传统的大学,中国在推动高校的研发方面可以说刚刚起步。尽管你可能认为,以色列也很“年轻”,但是,不要忘了,以色列的犹太人来自世界各地,很多来自美国和欧洲。当他们回到以色列后,他们保持了研发与创新的传统。

  环球人物杂志:那么,中国大学应该如何培养学生的创新精神?

  谢爱伦:我认为创新精神无法单独由学校教育完成。创新精神首先是一种文化传统,这种传统实际上不单在学校,更来自社会各个方面。因为学校与社会是相互影响的,脱离了社会环境,在一个缺少创新传统的文化氛围里,大学的创新意识就很难形成。

  以色列有这种文化传统,又是一个很“实际”的国家,犹太人必须创新才能进步,因此创新是普遍意识。中国在已知领域里,可以做到很好;但在尝试性的、未知的领域里,整个中国需要多一点冒险精神,多一点对未知世界的兴趣。这不仅仅是中国大学的任务。

  环球人物杂志:中国的大学教师除了教学,还必须发表论文,并且这些论文跟一些行政待遇紧密相关。您认为“教学生”和“发论文”,哪一个是评价大学教师的主要指标?

  谢爱伦:优秀的研究能力对大学教师来说是第一位的,其次才是教学能力。大学教师首先是研究者,当然要发表论文。我们有一个专门的委员会对教师进行评估,会根据每个教师发表论文的质量、参加国际会议和活动的质量来评价教师。

  不过,研究者的水平是综合的,不能简单只看“发论文”。以色列在“提拔”教师时,还有很多学术指标,需要他在研究领域取得实质性突破。

  大学毕业不能太容易

  德国维尔茨堡大学始建于1402年,是德国校史第三长的大学,也是德国出诺贝尔奖获得者第三多的大学,共走出了14位诺贝尔奖获得者。现任校长阿弗莱德·弗切尔是一名物理学家,近年来对中国的发展比较关注,他爽快地接受了本刊记者采访。

  环球人物杂志:问一个具体的问题,您认为一节课有多少学生合适?中国大学一节课经常有成百上千的学生听课,一学期下来,老师都不认识几个学生。这样的教育方式对教学质量有什么影响?

  弗切尔:这种情况,德国并不陌生。根据2010年的统计,德国大学学生和教授之比是53.5:1,这个比例在德国算非常高了。但我不知道中国的具体比例。这样下去,学生和教授的接触时间会减少,没有互动,没有答疑解惑。

  所以,德国采用别的方式来保证教学质量。我们把大学分为讲座课、练习课和研讨课。前两种课没有门槛限制,大型讲座课一般人满为患,有时五六百人一起参加,练习课的人数略少些。但小型的研讨课会有严格的门槛,上课人数控制在20人左右,保证每个人深度参与某一课题的研究和讨论。所以,一个教授的科研精神和思维方法,可以在研讨课上得到充分传递。现在研讨课也很热,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报上名,学校只好采取加课的措施,尽可能让教授们多上研讨课。

  环球人物杂志:中国的大学是“严进宽出”,中学生为了考一个好大学,被老师和家长管得死死的。但进入大学后,毕业却很容易,所以一进大学就松懈。该怎么改变这个弊端呢?

  弗切尔:这是一个遗憾的事情。中德两国大学的一个差异是,在中国有大学准入考试,而德国没有。德国大学生进入大学,意味着挑战刚刚开始,距离毕业,还有一个漫长的过程。德国大学生们要真正地在大学开始学习和实践。如果耽误了学习,就会影响到毕业。这应该就是和你们相反的“宽进严出”吧。

  大学毕业确实不宜过“宽”和过“易”。要改变这个弊端,最好的办法还是在大学推行严格的考试。不得不说,分数始终是评判一个学生的刚性标准。无论在哪国,好的分数总是意味着好的求职机会。

  一条漫长的道路

  通过对以色列和德国大学校长的采访,我们看到一组鲜明的对比词——中国教育的标志是纪律、服从、考试,外国教育的标志是自由、灵活、创新。但值得深思的是,两位校长并没有全盘否认中国教育方式,相反,在采访的最后,他们对中国教育的严格、严谨表示了尊敬和借鉴之意。

  这不禁让我们想起了前段时间轰动中美两国的“虎妈事件”。耶鲁大学华裔教授蔡美儿写了一本《虎妈战歌》,介绍她如何以中国教育方法管教两个女儿,骂女儿垃圾、要求每科成绩拿A、不准看电视、琴练不好就不准吃饭等。这在美国引起轰动,《时代》周刊称她让“全美国上下反思育儿观”。

  对此,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研究员储朝晖、文化学者钱彤等人认为,不同的文化产生不同的教育方式,我们需要向西方学习给学生创新空间、让教学“去行政化”,西方也在向我们学习让孩子吃苦、给大学提供政府支持。但无论是培养创新精神,还是“去行政化”,中国教育方式的转变,都是一条漫长的道路、一个综合的社会工程,需要全社会付出十年乃至数十年的探索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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