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透社记者]:欧债危机对于中国央行持有欧元的外汇储备有什么样的影响?中国央行在希腊债券上所遭受的损失对于今后外汇储备的配置能够产生多大程度的影响?是否会考虑今后将更多的债券配置转向欧元区的核心国家,比如说德国等国的债券,或者在更广的范围内来看,是否有可能购买更多“金砖国家”的债券?
[易纲]:谢谢你的提问。欧债危机还在继续,最近的情况稍微有些缓解,特别是上个星期五,希腊的PSI取得了重大的进展,同时欧央行也通过长期的融资操作为市场提供了大量的流动性,从而使得欧债危机暂时有些缓解。但实际上很多问题还没有解决。
[易纲]:首先,我先说一下对欧债危机的看法。总体来讲,我们是支持欧盟、欧央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解决欧债危机的一系列政策,中国也在这个过程中作出了很大的努力。就我们的投资而言,大家知道,中国的外汇储备投资一直坚持多元化的货币和资产配置,自欧债危机以来,我们配置的原则并没有改变,继续坚持多元化的配置,继续投资于欧洲的市场,欧元区的市场。在配置过程中,多元化就意味着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样可以起到“东方不亮西方亮”的平衡作用。
[易纲]:从一个投资组合来看,即使在欧元区的组合和欧洲的组合,我们都做到了保值增值。所谓保值,就是说组合的收益要跑赢当地货币的通货膨胀率,比如说CPI;所谓增值,在超过当地CPI以上,还会有一些收益,这就意味着我们做到了保值和增值。这样一个分散化的配置原则,我觉得是正确的,有效的,不管是在美国的次贷危机、雷曼危机,还是欧洲的主权债务危机中,这样多元化的配置和组合的投资理念,都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易纲]:今后我们对欧洲还是抱有信心的,中国的外汇储备是一个长期的、负责的投资者,我们相信欧洲有能力通过自己的资源,同时加上国际社会也给予一定的帮助,最终克服欧债危机,中国将来也会一直是欧洲和欧洲市场的投资者。我想,在克服危机的过程中,也要强调一点,就是要始终把风险防范放在工作的首位,外汇储备的经营原则是安全性、流动性和收益性,在坚持这样的原则下,我们会继续保持对欧洲的投资。谢谢。
[金融时报记者]:我的问题是关于“银行暴利”的。“银行暴利”的问题近来引起各方关注,有分析说,“银行暴利”主要是和现阶段存在的利率管制以及金融市场准入门槛较高等因素有关,对此央行有什么看法?以及在这个过程中,可能和存款保险制度的推出还是有一定关系,刚才胡行长也说过,那么下一阶段尤其是今年存款保险制度会具体推进到什么程度?也想了解一下央行这方面的打算。谢谢。
[周小川]:我先说一下,大家可以补充。首先,这个问题要有一个定义,用“暴利”这个词恐怕有些过分了。我看经济界、金融界对这个问题也都有不少讨论,我尽量不去重复。银行业系统今年恐怕还面临着资本金不足的问题,还有一定的缺口。但是相对于其他行业,去年银行业的利润状况确实是不错的。同时我想讲,对银行业的利润,大家要注意观察,可能有多种因素,其中有一种因素是存在很大的周期性。大家知道,西方金融危机出现以来,有很多银行由于自身的问题,特别是资本不足的问题,导致他们现在不怎么活跃,也不怎么支持实体经济的发展。这种状况也表明,过去有些看着盈利很好的银行现在怎么情况这么糟糕呢,这和经济周期的关系比较大。
[周小川]:从亚洲金融风暴到现在,我国存贷款基准利率的利差大致在3%左右,其中在亚洲金融风暴期间高一些,大约是3.6%左右。但是,大家也知道,亚洲金融风暴期间以及危机恢复期间,银行是全面亏损,而且亏损留下的窟窿,之后好多年都没有完全补上。可是那个时候的利差比较高,而现在的利差则有所收窄。所以,高利润是不是完全是利差的原因,还需要进一步分析。
[周小川]:说到利差,刚才胡副行长也谈到了利率市场化改革的各方面内容,但是各个进程都需要稳步地进行。至于高利润是否和金融服务业特别是银行业市场准入有关系?我觉得这个问题的提出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可能由银监会来回答更准确一些。是否和存保有关系,刚才胡副行长也提到了,存保的建立,作为一种条件,会对于金融市场准入的放宽、对于利率市场化的推进、对于存款人的保护等各个方面都会起到积极作用,因此是写入今年年初召开的全国金融工作会议的内容,这件事情反正迟早是要向前推进的,这个推进确实对于各方面的改革是有好处的,对于将来的竞争格局会也会有好处。因此,这是个积极的因素。谢谢。
[日本经济新闻社记者]:请问周行长,日本政府现在准备购买中国的国债,日本购买中国国债对于人民币国际化有什么意义?另外,中国正在逐步推进外汇储备的多元化,进一步增加购买日本国债的可能性是否存在?谢谢。
[易纲]:中日两国在金融领域的合作一直非常好,去年年底,日本首相野田访华期间,中日两国领导人就加强合作特别是在金融方面加强合作达成了许多共识,包括人民币和日元在跨境贸易中的使用,包括人民币和日元的直接交易,也包括双方在债券市场上互相投资,这同时会支持人民币和日元债券市场的健康发展。我们也成立了一个中日金融市场发展的联合工作组,这个工作组在今年2月20日已经在北京召开了第一次会议,大家对两国领导人达成的共识都积极地向前推进。中日两国在全球经济中分别是第二大、第三大经济体,又一衣带水,所以我们两国之间的金融合作特别是在债券市场发展上的合作非常重要。
[易纲]:我们欢迎日方在达成协议的框架下,对中国的债券市场进行投资,同时我们也会在日本国债市场上或者固定收益市场上进行投资。至于说扩大对日元的投资,我们总的原则是这样的,非常希望在一个互利共赢的情况下进行投资。如果说有一个阶段,日方非常担心是不是投资太多了,日元会升值,那个时候我们就会少投资一些;如果有一个阶段,大家觉得各种条件都比较好,非常欢迎互利共赢,我们也可以考虑多投资一些。
[易纲]:总之,我觉得中日两国在双方固定收益市场上,特别是在国债市场上,这样相互的投资和共同的合作、共同的发展,潜力还是非常大的。谢谢。
[新华社现代快报记者]:负利率时代,居民的储蓄每天都在缩水,有一个统计说,前两年全国居民人均财富蒸发了500多块钱。请问周行长,这个统计是否准确?负利率时代是不是就此终结了?我们在采访中还有委员讲到,说国外大多实行的是复利率计算,这样结算的利率是否高于实际公布的利率?请问我们国内有没有可能推行这种利率计算方式?
[周小川]:实际利率,也就是利率水平减去价格因素,到底是正是负?最近的评论有两个概念,一个是看一年期存款实际利率到底是正的还是负的;同时最近也有一些文章评论,要看一年期贷款实际利率是正的还是负的。所谓一年期贷款利率是正是负,主要考虑的角度,是贷款便宜了还是贵了,会不会引起贷款资源的误配置和浪费等问题。至于存款,我刚才特别强调了,存款利率和CPI相比,还有个期限问题,因为有一年期的、三年期的,还有五年期的存款,所以要具体有所指。
[周小川]:首先,我觉得不能说是长期负利率,如果观察十年或者二十年,存款利率总体来讲还是正的。阶段性负利率,主要是看谁变化得快,2010年下半年以来,CPI上涨是比较快的,在价格上涨比较快的情况下,一年期存款基准利率可能就跟不上CPI的增长,形成一段时间的负利率。一年期存款利率可否上涨得更快一些呢?这个要考虑到国际形势,也就是说,在一些发达国家实行非常宽松的货币政策的情况下,全球流动性非常充裕,如果我国的利率上调太快的话,会导致大量的资本流入,世界上也有一些新兴市场国家正面临这样的问题,因此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的负利率。经过克服通货膨胀的努力,也参考国际形势的变化,负利率或迟或早会消失,会转变为正的实际利率,这是货币政策不断努力要实现的一个区间。现在的数据也表明,这是个阶段性的现象。
[周小川]:至于说复利问题,我们很多金融产品都实行复利,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但是中国居民由于长期以来,过去习惯于有一些定期存款产品,银行给客户直接把复利考虑到里头,形成了习惯,所以看起来商业银行提供的两年期、三年期或者五年期的定期存款利率好象是不计复利,但实际上是把复利已经算到里面了。另外,现在由于产品越来越多了,实际上使用复利的产品是很多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