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4月25日上午9时,考生进入广西柳州市第三中学考点进行公务员考试。黄威铭 摄 资料图:4月25日上午9时,考生进入广西柳州市第三中学考点进行公务员考试。黄威铭 摄

  工资、编制在原单位,工作却在另一个单位,这种特殊的人才流动方式被称为“借调”。在一定意义上,借调对促进人才交流、提升基层人员业务能力具有积极意义。但是,近年来借调变得越来越随意,借调人员越来越多,借调时间越来越长,借调形式花样百出,由此滋生出懒政、怠政等“机关病”,有的更暗藏腐败,对转变政府职能、提升行政效率产生较大的负面影响,在基层干群中备受诟病。半月谈记者近日走访广西、湖南、安徽、重庆、江西等省区市,对此现象进行了调研。

  细数机关借调乱象

  借调,对机关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来说,可谓再熟悉不过了。不少机关事业单位干部职工,都有被借调的经历,或者有与借调人员一起工作的经历。借调看起来不是什么大事,好像跟老百姓关系也不大,但其实与政府机关的工作效率、工作作风等关系不浅。尤其是违规借调的泛滥,不仅使基层人才流失,还成为“关系户”调动升迁的暗道。

  借调现象比比皆是

  张华是广西一个乡镇的公务员,2013年至今,他被借调至县重大专项活动临时机构。“借调都没征求过我的意愿,我个人开始是很不愿意的。”张华说,他的基层工作年限未满两年,所以即使干得再好,最后终归要回乡镇工作,而那时面对的,可能是物是人非的工作环境。

  张华表示,原先在乡镇工作比较繁忙,事情很杂,比如调解纠纷、计生、民政等,基本是直接同群众打交道。借调过来后,由于许多任务是领导直接交办,出了错可能会影响全县,他必须处处小心,谨言慎行,虽然工作比乡镇相对轻松,但心理压力很大。

  目前,像张华这样的借调人员很多,下至各乡镇、街道,上至各部委,可以说比比皆是。

  广西北海紧靠粤港澳,当地不少公务员会讲粤语等方言,中央部委经常从这里借调年轻公务员,且有的一借就长达两三年。

  “国家层面有需要,地方也不能卡住这个人不给。”当地知情人士说。对地方组织部门而言,一个头疼的问题是被上面借调的人员回来后还需解决其级别问题。“几年没在原单位工作,连借调期间工作表现都不知道,回到原单位后还要对其进行安置、解决级别。如有一位借调人员3年后回来,相关部委要求将其级别由副处提到正处。”该知情人说。

  安徽一位县级编办人员告诉记者,目前地方借调比较常见的一是机关向事业单位借调,二是系统内上级主管部门向下级单位借调,这种情况在卫生和教育系统特别突出。“有的借调人员一借十几年,远远超过了规定期限。”这位编办人员说,他负责该县县直单位的机构编制年报工作,每年单位报来的人数都与实际对不上。一查,不少是借调后在编不在岗的,有的借调时间太久,原单位里的人都忘了这茬事,还以为借调人员早已调走了。

  “短期跟班学习,或者临时抽调完成某项紧急任务是可以借调的,但长期借调不符合机关人事管理的原则,也不符合中央和省定编定岗的相关规定。”湖南省人社厅一位处长对记者表示。

  在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开展期间,很多干部群众对借调乱象反映强烈,清理违规长期借调人员曾被多省作为一项重要整改工作来抓。在湖南省,仅清理省直机关一年以上借调人员就达1100多人;在山西省,机关事业单位共清退借用人员1632人。

  除了省一级单位,一些市县也对违规借调人员进行了清理。以湖南省新宁县为例,当地对查出的245名违规借调人员予以全部清退。而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区在2014年4月底之前,共清退各类借调干部266名,其中就包括一些借调时间长达10年之久的干部。

  这暴露了当前各机关单位借调人员之多。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一些单位和部门借调人员甚至成了干工作的主力,而一些地方对借调乱象的清理整顿也并未完全落实到位。

  部分“关系户”升迁的暗道

  借调多为上级从下级借,也有权重的部门从权轻的部门借,其中跨部门、跨行业借调屡见不鲜。甚至有某市直机关,长期从私企借调工作人员。

  记者采访了解到,能进入上级部门“法眼”的,除了能力强的、年轻的、能干事的,还有很多是有关系背景的。因此,借调也成为部分人躲避监督、曲线升迁、变相“吃空饷”的重要手段,有的更涉及腐败问题。

  以2013年4月爆发的“湘潭神女”事件为例。湖南省湘潭市岳塘区委组织部发布的干部任前公示信息显示,被违规提拔为岳塘区发改局副局长的“90后”女干部王茜,将被派往国家发改委跟班学习。湘潭市一位熟悉情况的干部认为,王茜获提拔完全是“运作”的结果,她被派往上级机关跟班学习,实际上是通过借调的方式,躲避当地干部群众的议论和监督。

  在一些地方,名义上的借调往往被用来掩盖“预调”或“实调”之实。长沙市某乡镇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干部告诉记者,由于市以上党政机关竞争激烈,加之现在公务员考试非常严格,违规操作的空间不大,一些干部子弟就先在基层单位解决编制、身份,然后通过关系“运作”借调到上级单位,以曲线的方式实现“预调”或“实调”的目的。

  此外,借调还可能成为变相“吃空饷”的幌子。一些干部向记者反映,少数部门往往巧立名目繁多的“临时机构”,然后从别的单位借调大量人员在“临时机构”上班。实际上,这些“临时机构”并未被赋予多少实际工作,只不过给很多“关系户”混日子、“吃空饷”提供方便而已。

  “有些事情无法放在台面上说。很多申请借调的情况都是特殊情况,特殊情况就要特事特办,一般情况下我们都会批准。”西部某省人事部门相关负责人说,行政事业单位都是定编,凡进必考,内部遴选也需要考试,而借调则是不通过考试进入上级单位的主要方式。

  违规借调致“机关病”丛生

  一些基层干部认为,借调的积极意义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被借调人能开阔视野、学到知识,提高业务能力,增加工作经验;二是促进上下级单位的交流沟通,方便一些工作的开展。但是,长时间的违规借调也存在很多弊端,容易滋生一系列“机关病”。

  第一,基层“失血”现象严重,很多工作难以开展。湖南湘潭县中路铺镇党委书记李洪运告诉记者,能被上级机关看中的,基本上都是下级单位的“业务骨干”。一旦这些人被借走,很多由他们承担的工作往往无法开展,群众来办事根本找不到人。此外,由于这些人长期“离岗不脱编”,导致基层无法根据实际需要进人,以致“人才断档”越来越严重。

  记者在采访时了解到,很多地方新考上的年轻公务员报到时接到通知,直接去城区政府办报到,其所报考的单位一天都没待就被借调走了。

  “基层本就缺人,年轻干部更没几个,再把优秀的借走了,还不能及时补进来,基层堡垒靠什么人来夯实。”广西一位乡镇干部说。

  第二,上级机关“人浮于事”。长沙市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某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被借调期间,其所在科室的领导把急事、杂事、难事、辛苦事全都交给他做,每天忙着写各种材料,到处跑腿送这送那,有时甚至还要帮领导取快递,办一些与工作无关的私事。更让他气愤的是,科室一些在编人员反而“无所事事”,东看看,西逛逛,悠闲得很。

  “借调带来的一个怪现象是忙的忙死,闲的闲死。”桂林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林兵说,借调对部分已经在编在岗的人来说,容易滋生庸懒散心理,“船到码头车到站,反正我是已经在这里的,你是借的,就是来帮忙的,你得多干点。”

  第三,劳资关系错置,易导致基层单位不团结、不安定。一位被长期借调到市里工作的湖南省某县电视台副台长告诉记者,因县级电视台工作压力大,效益一般,创收任务重,单位多数班子成员和一线职工对他意见很大,认为他是在“吃空饷”,是整个单位的包袱、累赘,甚至有班子成员直接跟他摊牌:“你要么回来,要么彻底调走。”

  第四,借调容易助长“跑部钱进”、权力寻租等不正之风。一位曾在某省直单位借调的科级干部告诉记者,一些有项目、有资金的强势部门,根本不需要主动开口要人,很多基层单位是争着抢着“送人”。一旦在这些强势部门安插自己人,跑项目、要资金、请吃请喝、打听消息,甚至输送利益,都会方便很多。此外,“亲情借调”“关系借调”“金钱借调”的背后大多隐藏着权力寻租。

  第五,影响被借调人的工作生活。多位被借调干部告诉记者,如果长时间脱离原工作岗位,对原单位的工作和同事会越来越生疏,原单位评优评先、晋升职称职级,享受福利待遇也要“靠边站”。另外,由于借调单位往往与原单位不在同一个城市,被借调也就意味着长时间无法照顾家庭。孩子老人生病不在身边,夫妻长期分居感情冷淡,甚至拌嘴闹离婚,在借调干部家庭中也不少见。

  “漂在机关”众生相

  “漂在机关”,许多借调人员都这样形容自己。不管是自愿的借调,还是被单位安排的借调,借调人员一方面感到幸运,认为机会之窗在面前打开,一方面又常常有一种患得患失的焦虑和不安全感。在不少人眼里,他们攀上了高枝,其实许多人是“进退两难”。其中的甘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身份尴尬:在上工作,在下拿钱

  “自从被借调以来,我就一直在啃老。每个月拿着500多块钱的基本工资,不啃老都不行啊。”潘阳说。潘阳是一个乡镇公务员,如今被借调到县政府部门工作。

  在借调之前,潘阳的工资分两部分发:一部分是由财政负担的基本工资,500多元,一部分是由乡镇自筹自支的阳光工资,2100多元。基本工资月月发,阳光工资是每个季度才统一下发。

  在乡镇工作,住宿有员工宿舍,吃饭有单位食堂,500元的基本工资即使不够用,左借右借,熬过一个季度拿到阳光工资就宽松了。但到县城工作,经济上立马捉襟见肘。更凄惨的是,他的阳光工资也没有了。

  潘阳说,作为借调人员,他的工资由原单位负责,但考虑其长期被借用,且与原单位的工作全脱钩,原单位除了每月按时给他发放500多元的基本工资外,剩余的每季度发放的阳光工资和其他福利一律暂停,而借调单位又不负责潘阳的工资福利等。

  相对于潘阳来说,何屹轩就幸运多了。何屹轩也是一个乡镇的公务员,工作两年之后,因为县里一个部门需要从乡镇抽调年轻人充实力量,何屹轩就被借调到了该部门。

  “考虑到我们年轻人的不容易,原来乡镇的领导保留了我的全部工资和福利待遇。”何屹轩说。不过,这也是有代价的。何屹轩为了表示对乡镇领导的感谢,原单位的工作并没有完全脱钩,周一到周五在借调单位上班,周末则赶回原单位加班。

  这是借调人员普遍面临的身份尴尬,他们的编制、级别、考核、工资等在一个单位,而工作却在另一个单位。短时间还好,如果长期借调,对人的折磨就太大了。

  王阳是广西基层的一名教师,前几年从学校借调到县政府的一个部门工作。今年已经36岁的他自嘲道:“我现在成了一个既不是老师也不是公务员的‘务工员’”。每当朋友问及他借调到县城的工资待遇,王阳只能是苦笑。“说实话人家不信,说多了又显得虚伪。”

  “我现在每月2400元工资,不享受借调单位的任何福利待遇。”王阳说,想想自己的生活状态,真可用“焦头烂额”来形容。和王阳一起借调上来的5个人,有两个打报告回去了,有一个说做到年底也准备回去,还有一个干脆辞掉公职下海了。

  王阳说,刚借调那会儿觉得自己很牛,老婆也很高兴,认为想往上发展有了更大的平台,没想到如今是“进退两难”。“想回去已经回不去了,原来的业务生疏了,还有同事、领导怎么看我?”王阳说,“下一站,我该何去何从?”

  心理纠结: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刘文贵是湘东某县直单位的班子成员,副科级干部。2012年,他被借调到市委的一个单位参与重点项目工作,一晃已经4年多了。

  “被借调到市里工作,我觉得收获还是很大。平台大了,接触的人层次也高了,看待问题的视野自然也就宽了,得到的锻炼跟以前相比肯定也大不一样。就我个人来说,我感觉4年多借调经历对提升自己的文字能力、组织能力、协调能力还是非常有帮助的。”刘文贵说。

  但是有得必有失。由于刘文贵长期不在原单位工作,班子成员和单位职工对他意见很大,认为他不在单位干活还要拿工资,跟“吃空饷”没有什么区别,现在已经不给他发放年终考核和绩效考核的奖金了。

  “原单位同事对我的议论也很多,他们的态度是,我要么调走,要么回来工作,不能再这样‘自带干粮替人打工’。”刘文贵说,他想留在市里,但是不好解决。“我怕一直拖下去,将来两头不落好,现在一想这事就头疼。”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借调人员普遍都有这样的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心理。

  西南某省级党委组织部工作人员刘涛说,借调时间短还好,时间太长,超过一年,回去肯定有影响。领导会觉得这个人不踏实,不信任了;自己没能留下来,也觉得没面子。另外,升职都是论资排辈,你走了别人上来了,你回去只能从后面再排。

  肖洪云就有这样的经历。他是广西的一位基层选调生,刚到乡镇工作没多久,就收到了县委组织部借调3个月跟班学习的电话通知。

  按照规定,选调生在乡镇工作未满2年是不允许其他部门借调的,所以有些部门借调下级单位的工作人员帮忙不会有正式的文件,只是通过与乡镇主要领导私下沟通的方式把人“借”上来。肖洪云就属于这种情况,这意味着他的这一段工作经历不会被记录在个人档案。

  从2013年到现在,肖洪云已经被借调了3次。与许多借调人员一样,“借而不调”给他带来许多困扰。“大多数单位从下面借调干部是为了‘应急救火’,说好的借调6个月,到期后往往一再延期,领导说多长时间就多长时间,大不了打个电话填张表。”肖洪云说。

  同时,既然已经借调离开了原单位,一般情况下原单位的一些重要机会就与借调人员无缘了。

  在第三次被借调之前,肖洪云已经被任命为乡镇团委负责人,这意味着在下一次乡镇团委换届时,他就能成为团委书记,享受副科级待遇。但因为被借调了,乡镇党委只能重新任命其他人。“我这一借调,是两头不靠岸。”肖洪云说。

  前途难测:各尽所能,寻找关系

  对于借调人员来说,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正式调入借调单位。但是这里面没有一定的规则,不仅要凭本事、凭关系,还要看运气。

  2013年,湖南省委直属部门处室干部调整,一位干事被调走,需要一个既对业务有所了解、文字功底不差,又熟悉有关法律法规的人来补缺。易小文由于和该部门打过交道,领导对其背景和能力比较放心,于是被借调了过来。

  “到借调单位报到后,我就接替了调走的那位干事的工作。事务繁杂,挺忙碌的,加班到夜里十一二点是常有的事。工作一年多后,处室负责同志和分管领导比较认可我,于是就和我谈话,问我是否愿意调过来,我当然回答说同意啦。”易小文说。

  “很多人说,借调人员想留下来,最主要还是靠关系。其他单位不知道,但我这次调动,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易小文说,他是外省人,在湖南没有任何关系,之所以能留在上级部门,除了机缘巧合、个人比较勤奋外,主要原因还是借调单位没有门户之见,选人用人比较公正。

  在记者采访的借调人员中,像易小文这样幸运的实在少之又少。不少借调人员试图通过透支自己的时间、精力,加倍努力地工作来赢得机会,但并不一定都能成功。“借调人员最终能否调入,并不完全取决于我们自身,很多东西都很微妙。”一位借调人员说。

  这些微妙的东西里面,“关系”是最常被提及的。原先在三峡库区某县工作的张莉说,因为老公先调到了主城区工作,所以自己也通过关系借调至主城区一个教育部门。一借调就是3年时间,直到去年才解决编制问题。

  “借调期间,原单位的领导多次打电话催,说要么回到原单位上班,要么就在借调单位上班,占我们的编制,领我们的工资,却给别人服务,这是什么道理?后来,我就到处找人托关系,费了好大力气才调动成功。”张莉说。

  另一位有过借调经历的公务员赵婷婷说,对年轻人而言,借调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一方面很想去更大的平台,一方面又觉得最终调动的胜算很小。借调有时不仅没有帮助,反而会耽误了机会。“我借调的时候,一开始很高兴,但没多久就有了担忧。”

  尤其在有机会可能留下来的时候,许多人为了增加胜算,就会找关系,但命运总是掌握在别人手里,自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有的时候,别人释放出来很多好的信号,有时候,又有不好的预兆,心累得都快要死了,一天恍恍惚惚的。”赵婷婷说。

  借调乱象亟待整治

  临时借调,有时是难免的,但太过随意的借调,无疑背离了行政机构改革和政府职能转变的基本方向,与当下治理“为官不为”、推进法治政府建设的大势更不合拍,亟待规范和治理。

  管住“不借白不借”的冲动

  “借调的随意性很大,有的地方有规定,有的地方没规定,即便有规定也未必去执行。因为有的是上级主管部门提出的,下级部门谁又敢说不呢?”安徽一位县级编办人员说,上级部门想借就借,想借多少就借多少,有的借调完能够留下,有的借调完就得走人,“是否能留,留多少,全无规定。”

  “能力强的,谁都想借过来用。”西部某省份一基层单位负责人说,借调是“免费午餐”,说白了就是找人过来白干活,工资、福利、编制都在原单位,借调单位不花一分钱,还不用考虑借调人员下一步的晋升任职问题,导致“上级向下级借,行政单位向事业单位借,不借白不借”。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上级单位要借人,拒绝了,就意味着得罪人,以后的工作很可能受到影响,所以下级部门很少有说不的。“借调期限原则上不超过1年,但具体操作中时间不确定,拖的情况很普遍,我们也不好得罪上级机关。”西部某高校党委组织部部长李敏说,近5年来,该校有多名教师被借调,借调部门主要是上级教育局,党委组织部、宣传部等。

  “我们很喜欢到学校借调,因为学校的老师文化水平高,又普遍比较年轻。”西部某市一位街道办事处的负责人告诉记者,借调时,一般需要经过学校主管部门也就是教育局的同意,这时候只要把教育局的领导“勾兑”好了就行。

  湖南省委党校党建教研室主任龚永爱告诉记者,我国公务员法规定的公务员交流方式只有调任、转任和挂职锻炼三种,并没有借调。也就是说,在一些党政机关流行的借调实际上于法无据。

  “法律上没有依据,没有明确规定允许或者禁止,这就留下了很大的弹性操作空间,以致一些地方的借调行为严重异化。”龚永爱建议,应出台相关法律法规,对党政机关的借调行为进行明确规范,哪些人能借,哪些人不能借,能借多长时间,超出时间怎么办,以及对借调人员的管理考核方式,都必须由法律法规明确予以规定,避免一些地方继续钻法律空子,打政策“擦边球”。

  “让乡镇一级能留住人才”

  从下级部门借到上级部门,或从乡镇借到县城甚至省城,平台更大,视野更宽。当被问及是否愿意被借调时,很多基层年轻公务员都心向往之。

  “像我这样的‘贫下中农’是没有机会被借调的。”在安徽某省直单位工作的小张,因工作出色,被上级单位的领导看中,想借调他去从事业务工作。然而,努力多次均无果。他告诉记者,借调实际上就是单位一把手说了算,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尽管借调并不意味就能调上去,但毕竟给了我们基层年轻人一次展示能力的机会。”重庆市基层公务员小张说,“哪怕不成功,领导也能看到我们的努力。”

  广西宾阳县古辣镇党委组织委员马秀玉在乡镇工作多年,去年刚从临近乡镇调到古辣镇工作。她介绍,由于基层人手本就不够,一些入职没多久的年轻人常被借调走人,她在邻近乡镇工作时就曾一度身兼4职,同时兼任镇办公室主任、纪委副书记、妇联主席等,而同期兼职最多的一个同事一度身兼6职。

  “这种现象并非孤例,在许多乡镇普遍存在。”马秀玉说,在乡镇工作的待遇、发展前景不被看好,乡镇副科级干部每月的工资2000多元,很多年轻人愿意被借调,甚至自己找门路求借调。

  “对基层干部的政策倾斜应进一步加大,如提高下乡补贴及相关待遇,让乡镇一级能留住人才。”马秀玉建议,加大对基层干部的政策照顾,对稳定基层干部队伍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合理确定编制,防止人浮于事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随着经济社会快速发展,政府市场监管、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职能普遍增加,但现实中编制管理工作明显落后,未能根据新形势进行适时有效调整,导致人员编制与工作职能不相称,矛盾突出。工作任务和人手不成比例,只能依靠借调人员开展工作,有些中央机关也存在这一问题。

  “事实上不少单位忙闲不均,有的单位很忙,有的单位工作没那么忙却有很多编制。”广西北海市委组织部有关负责人说,在不同级别、不同系统的单位内,忙闲不均非常普遍。

  湘潭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倪宏涛建议,应根据“职能清单”科学确定编制数量,以事设岗,以岗定人,建立政府部门之间编制的动态管理机制,职能减少、编制富余的部门可以缩编,职能增多、编制紧张的部门可以适当扩编。同时,要加快机构改革、简政放权的步伐,该下放的权力一定要下放,还可以通过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将部分事务性工作交给中介机构、社会组织。

  “管得太多,什么都要管,还有繁琐的文件、会议等,是导致一些部门频频借人的主要原因。”一位接受采访的基层领导说,政府部门应加强事中事后监管,从琐事中解脱出来,更好地集中精力进行发展战略、规划、政策、标准等的制定和实施。

  此外,一些受访者还表示,应不断加强党政机关的作风建设,建立“能进能出”的人员流动机制,对“为官不为”、人浮于事等不正之风坚决予以惩治,该调动的调动,该辞退的辞退,切实纠正一些机关干部不想事、不做事、“出工不出力”等懒政行为。(应受访者要求,本专题文中借调人员均为化名 )( 采访:覃星星 刘良恒 杨玉华 韩振 谭畅 专题策划:姜磊 高远至)

编辑:SN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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