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争议也是建筑师的工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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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6月14日14:35 新民周刊 | ||
编者按:因为央视新办公大楼的奇特设计,也因为一贯强烈的政治激情和建筑理念,记者出身的建筑师库哈斯,在中国和西方既倍受争议,又倍受瞩目。本刊特刊出他在此次论坛中的演讲,以飨读者。演讲稿略有删节。 撰稿/库哈斯
在翻译中寻求突破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不太知道场内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刚才主持人是怎么介绍我的。但是我得到两个非常强的印象,一个是今天场内积聚了很高的能量;另一个,我在这里看到,中国建筑的地方性能量在和世界能量发生交换。从中国和世界的关系来说,近几年这种能量交换,大概集中在中国和美国之间。 在过去的30年中,亚洲将高塔作为经济高速发展的象征。对这个问题,我今天不想做简单的评价。今天这种讨论也不是最能表达我的看法的方式。实际上,对这一问题的思考,一直包含在我的工作之中。我会通过3年来我在中国的工作,表达我对此的意见。 过去3年中,CCTV新办公大楼项目,是大家很关注的。在此之前,我们在建筑这个行业浸淫已久,这让我们开始思考,到底高塔这种建筑类型,能否在中国落地发展,它会不会形成高层建筑一面倒的局面,从而形成中国特有的建筑实践和理论研究? 随着经济发展,从美洲到欧洲、再到亚洲,高层建筑变成越来越密、越来越高。这种美国式的高层建筑一方面是在美化,另一方面则是在不断地堕落化。对于我来说,中国的高层建筑除了是个盖房子的过程,也是一个探讨的过程。探讨的不单是经济问题,也可能是一个政治问题。 我做CCTV新大楼的设计时其实有两种选择:一个是做CCTV,一个是参加世贸中心遗址重建竞标。我选择了去做CCTV新大楼的设计。从概念上讲,CCTV这个项目其实是关于建筑的一次翻译:把高层建筑的现象,翻译成可以适合于CCTV这种媒体状态使用;也是把我以前的工作习惯翻译成可以适应CCTV的方式。 这对我来说是一次非常独特的翻译过程。我首先按照西方创造形象的方式创造一个物件,再把这个物件的形式翻译成一种大体量的建筑。显然,这个翻译是有问题的,我们当时只是用一个雕塑甚至是浮雕的艺术状态表达我们设计的建筑。在竞标过程当中,这种表现方法受到很多批评,因为它没有把建筑的深度表达出来。随后我们在北京找到了模型制造公司,把中国所有语言和操作层面上所有能够感知的内容,全部通过模拟的方法,创造了一个完全中国式的模型,放在一个卡车上在北京开了好几天,让当时对我们的设计有意见的领导,都能看到,我们设计的是一个房子,不是一个浮雕。 CCTV项目除了是在建筑观念层面和在一般语言上的翻译,更重要的是,每过一个技术关,都要经过大量技术上的讨价还价,这也是一种翻译。像这样的技术抉择,几乎每周都有一次。 关于CCTV项目,争议之多是我事先没有想到的。对于这个建筑的形象的争议,我不多说。但有一些争议的话题是我非常非常关心的。CCTV项目的用地大概有4个CBD的用地那么大,很多人提出来,要把这个地方用围墙围起来,但我们希望把整个城市打通,把更多的城市状态拉进来。谈判的难度是你们难以想象的。但前景还是光明的,因为我们说服了很多有关方面,他们终于承认和接受了我们的想法。 打个比方,在规划中,建筑场地的左边是一块大绿地。街区引进之后,我希望这里能变成一个媒体公园,其中可以容纳很多人。这不仅是景观的设置,而是在媒体制作过程中,这里的人能和媒体形成互动。 这里遇到一个技术问题,怎么把各个群体串联起来。央视这个项目第一次通过技术,把城市在地面上形成的公共交流——好比四合院中的公共活动——带入了空中。这有非常大的难度,但难度的回报是对整个公共交流体系的拓展。这不仅对中国有意义,而且在世界各地都有意义。能在中国早一步实现这个想法,就更有意义了。 这个项目的整个工作过程,是说服甲方接受的过程,也是探求技术完善和技术支撑的过程。我认为,在这个过程当中才能真正发现,中国的技术能力能够构建什么样的技术空间。以前,我们太多告诉别人,什么是不可能完成的,什么是做不到的。但如果每个建筑师都努力突破技术的限制,拓展技术的可能性,我们就可以做更先进的东西。 从这个角度说,CCTV项目提供了提供挑战技术极限和突破文化限制的可能性。 直面争议是建筑师的工作之一 大家都知道,设计CCTV新大楼是非常有争议的工作。整个项目操作过程当中,更大争议其实不在于中国,而在西方。争议的焦点是,在中国经济力量和国际影响上升的过程中,作为一个西方国家的事务所,我们应不应该为这个中国影响扩张的过程添砖加瓦。 这个讨论在西方媒体当中非常广泛。这张照片是我特别喜欢(库哈斯站在有“CCTV”字样的红色背景前),就是因为这张照片出现在欧洲媒体上,我们在法国的一次竞标根本没有入围。 在全球经济和地域政治的影响下,世界其他地域的政治导向和中国经济腾飞的对立,是国际建筑师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当然,你有两种选择:一种是选择放之四海而皆准、对人类都有好处的建筑,比如说医院、学校。另一种,你可选择那些作为政治象征物出现的建筑,比如媒体建筑。欧洲大部分的媒体都告诫我,不要参与到建筑政治象征物的工程中去。但我认为,这种回避态度是错误的。这是眼下全球化时代建筑师必须要面对的事实。(库哈斯展示了设计人员在一座CCTV新大楼的小模型前的合影,继续放出一张CCTV项目工地上的民工照片。) 非常抱歉,前一张照片中,只有两个中国人。而在工地上工作的几乎都是中国人。什么是影响世界的真正力量?我想,显然不是后一张照片。但好的消息是,这栋建筑是中国建造商建造的。通过建造这个房子,说不定第一张照片上的人口比例还有变化。我之所以放这两张照片,不是表示谁先进或者谁落后。我只是希望,我们应该有同样的能量和追求,而不是一部分人有,而另一部分人没有。这是整个CCTV项目的工作过程中,我解决技术难题和修改设计时,想要表达的心声。 我们对中国文化的兴趣不仅在中国传统文化,而且集中在中国当代政治能量和当代社会历史上。今天是将来的历史,这个历史要有自己的创造物。因为这个原因,我们参与了其他更有政治色彩的项目。(放出国家博物馆照片)这是中国国家博物馆,张永和的父亲设计的。我们参与了国家博物馆加固重建项目的竞标。我们非常喜欢国家博物馆的建筑,因此我们采取的策略是,将它作为一个铸模的模具,试图使它在不怎么改变的前提下,增加使用空间。这个项目其实也展示了中国当代的建筑发展趋势。我认为,过去10年里,中国形成了非常有力量、非常丰富而且质量很高的建筑声音和建筑力量。因此,不管我的设计是被全盘接受还是全盘否定,我都会感到高兴。全盘否定是建筑圈另外一种表达方式。不管怎么样,对我的讨论是应该有的,而不是没有讨论就接受和否定。 国家博物馆项目对我特别重要。因为这个项目,中国当下最好的建筑能量和1949年后中国建筑一段黄金时期,发生了关联。我觉得沮丧的是,这种关联在中国还没有人讨论,在西方也没有听众。 历史建筑保护的趋势 中国国家博物馆项目和CCTV项目,是两个纪念性建筑时期里对建筑纪念物的搭建,它们把我们带入了现代建筑和传统建筑的关系。这不只是一个中国的问题,也是全球的问题。 我们常认为,发展和保护历史是一对矛盾。对于这个问题的理解,一直要追溯到我们保护历史建筑的观念是如何产生的。近代以来,对保护历史建筑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发生在英国和法国,这正是工业革命和现代化发明最集中的地方。对历史保护的需求根本就是一种现代行为。“保护历史”的思想是现代的产物而非传统的意识。 现在看来,保护历史建筑的观念存在两个有问题的趋势:保护范围越来越大,保护建筑的年限却越来越短。人们最早提出保护的是一个点,一个纪念物,随着时间的推移,保护范围越来越大,保护变成了一种意识形态,最后几乎变得没有哪种经济和政治势力能够控制。1882年,一栋建筑申请保护至少要有两百年历史,现在几乎是今天建好的房子,明天就要受保护。这导致西方的保护理论越来越有问题,基本上不能做任何事情。保护变成一种怀旧情结,而非严谨科学的判断。 与此同时,关于历史建筑的保护,历史上有两种存在争议的学说。一个主张不破就不能立,另一个则旨在恢复历史的原貌,展示历史的荣耀。 中国对那些具有可认知的深度历史信息的事物保护得太少,而对那些价值尚不能确定的东西保护得过多。中国应该找出一种保护模式,它建立在数据和统计的基础上,把历史建筑可能具有的影响力和历史价值梳理出来,然后有区别地进行保护。(感谢www.far2000.com自由建筑报道提供录入帮助)- 相关专题:新民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