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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东眼里的父亲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2月28日10:59 三联生活周刊

  马东眼里的父亲

  在马东眼里,马季不是一般的父亲。“我现在能回忆起来的最早对父亲有印象的事情就是他送我去幼儿园,他很少骑车送我去幼儿园,我坐在前面,他不时提醒我不要把手放在手闸活动处,以免夹到手。走在路上,认识他的人会跟他打招呼,这是我最初的印象。”等马东开始记事,父亲给他留下的印象并不清晰,“那时候他经常要去‘体验生活’,我印象
中是我爸一年有10个月在外面,回来的时候家里永远都是人,小时候家里的客人从来都不是论个,而是论拨儿,都是一拨儿一拨儿地来。每天能来十几拨儿。我就是在这个环境中长大的。很奇怪的是对我没有任何影响,因为第一他不许我去他的单位,第二不许我去他演出的现场,第三他在家来人比较热闹的时候就把我轰开。我的印象中他就是特别特别忙的人,从我上小学开始,我的老师就知道,我爸长年不在家,请家长都不请他。他在家的时候,我就记得他彻夜地在写作。1976年,刚刚粉碎‘四人帮’,他的那个兴奋劲儿就别提了,粉碎‘四人帮’第三天,他去清华大学演出,为了这个演出,三天写了一个相声《舞台风雷》。我老觉得相声是一个政治变动的产物,它的几个高潮都是在政治变动之后,提供了被讽刺对象。父亲特别勤奋,那时候彻夜不眠在写相声。白天排练晚上写,应该说他是被压抑了好多年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释放窗口。他从来不会顾及到家,也不会顾及到我,他是那种全情投入到工作中的人,我印象深的是上小学第一年,我放学回家,我爸问我:“留什么作业啊?”我告诉他留了什么作业。从那往后,我爸再也没有过问我学习上的事儿,他甚至偶尔会蹦出来一句话问我:‘你上小学几年级了?’我妈有很多委屈,但我妈非常支持他,她觉得一个男人就该有他的事业。”

  没人管对少年时期的马东来说是件好事,因为这样更自由。但是马季的一句话还是影响了马东。“我小学毕业的时候,我爸问我:‘你上中学能学日语么?’因为他小时候学过日语,他还教过我怎么拿日语骂日本人,‘孙子我哈腰你妈死’(‘先生早上好’的日语谐音)。就是这句‘你上中学能学日语么’,我中学就学了日语。在人生教育方面,怎么讲呢?他是艺术家,更多时候关注自己的事情,他不是一般的父亲。”说到这里,马东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对父亲真正有印象是从国外回来,18岁之前对他的形象认识是朦朦胧胧的,在国外8年,我远远地看他,如果他是别人的父亲,那么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当我再次回到他身边,再去听他那些作品,我发现,当他以他的眼光发现一些问题,他不说出来会很难受。我父亲是个很随和的人,有时候会觉得他作品里的那种尖锐根本不是他的性格。他在生活当中,对待任何人,别人说错做错什么,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是在作品里就非常坚持。如果说一个作品能扎到底,而他不扎到底,他会很难受的。我七八岁的时候就知道一个词叫‘枪毙’,就是他写了一个作品,审查没通过,回来继续修改,每次回来都很无奈,他的伙伴在家里等他,回来的时候看脸色就知道了:‘又枪毙了?’当你能说到狠处,但是又不让你说到这个程度,那种难受的感觉你是知道的。”

  他真的热爱相声

  马季对创作的着迷是众人皆知的,崔琦说:“他三句话不离本行。每次去他家,寒暄之后话题就转到相声上面,他写过一副对联:毕生都付相声艺,闲来独喜学涂鸦。马季搞的是真正相声,继承传统是真正的老段子,新段子也是正式的新相声,符合相声规律。所以马季和其他同时代的演员相比起来,他接触的老段子多,积累得丰富。能够和马季旗鼓相当的,下这么大功夫、掌握这么多技巧、又会写出这么多新段子,在群众中有这么大影响的,一时还找不出同样的人。”

  马季对相声的热爱到了什么程度?崔琦讲了很多这方面的故事:“他写过一个段子叫《画像》,歌颂劳模张富贵,为了能把张富贵写好,他走到哪里,马季就跟到哪里。现在有的相声作者或演员,体验生活就是那什么地方转个圈,东瞧瞧西看看,回来就想写段相声,肯定写不好,写出来也很难有生命力。”另一个故事在今天听来似乎都有点传奇,崔琦说:“1963年,马季跟老曲艺家沈彭年一起去山东文登县宋庄公社体验生活,那时候没有宾馆招待所,都住在村子里。1963年,三年自然灾害刚过去不久,穷的地方没有电灯。夏天,比较热,他敞着门,光着膀子,背对着门,趴在那里写相声。沈彭年睡不着,想找马季聊天,一看他光着膀子在写相声,想跟他开个玩笑,就突然拍了马季后背一下,‘嗡’的一声飞起来很多蚊子,沈彭年再看自己的手,上面全是血,再看马季后背,是五个清晰的血手印。”

  马季生前写过很多歌颂型的相声,他也把歌颂型相声提到一个新的高度。丰富了相声的体裁。但马季一直认为,歌颂与讽刺都不能忽视。崔琦认为,歌颂型相声是新时期的产物,他说:“相声最早是赖于养家糊口的手段,平地没有舞台,就是拿白粉画一个圈,说完就要钱。所以艺人也没什么觉悟,说我说完这段相声,让我的听众受到什么教育,没有这个思想,也没有这个境界。只要能逗大伙乐,什么荤段子、男女哏、伦理哏都说。那时候没有女的听相声,女的往这一站,说相声的人就会说:‘您那边去,您那边看摔跤去,我们这不说人话。’有特别低俗的,也没人管和限制。所以很难产生歌颂型的段子,时代没要求它这样。1949年以后,形式不一样了,出现了一个‘相声改进小组’,政府把艺人召集起来,学知识学文化学政策,你们过去是受压迫的,低人一等,现在翻身了,你们是文艺工作者,要认清是非。那时候艺人也的确很高兴,不受地痞恶霸欺负了,确实有种翻身的感觉和朴素的感恩想法。所以叫写新的,就写新的。包括评书,连阔如就说过《十八勇士勇渡大渡河》。相声也不例外,在那种形势下,不仅马季写,大家都试着写,只是马季成绩比较突出。”不过崔琦认为,“真正流传比较广的都是讽刺型的。相声以讽刺见长,这是它的优势,歌颂型的难写,老百姓不爱听。讽刺可以搔到人的痒处,他就爱听,群众对社会有很多不满,包括现在。相声演员讽刺的,在某些方面某些问题上某些程度上,它有代言人的作用。歌颂的大家不爱听。不过这也是马季难能可贵之处,可见他下了相当大的工夫,在歌颂和讽刺上他没有厚此薄彼。正面的段子难写,打个比方可能不恰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虽然后来出现歌颂型相声,但是讽刺型相声仍与之并存,但是进入90年代后,讽刺型的相声越来少,至今已成了稀有品种。为什么过去讽刺型相声可以存在,而现在不行了呢?当时人们对社会矛盾的理解主要是人民内部矛盾和敌我矛盾,那时候的社会风气就是凡是社会丑恶现象,拿出来批判,是大快人心的,所以相声在那个时期充分发挥了讽刺的特长,更不用说敌我矛盾了。但是后来,人们对社会矛盾的理解发生了变化,讽刺有时候变成了投鼠忌器。尤其是相声上了电视之后,影响越来越大,演员在讽刺的时候都张不开口。电视台导演也心存余悸。梁左生前曾感慨地说:“连拿街坊说事都不成了。”

  崔琦也颇有感触:“以前马季写过《北京之最》,说过一次就不让说了,它不让反映落后的东西,但是它是客观存在。比如现在反腐败,腐败的人物该不该抨击讽刺?但你写讽刺刘志华、陈希同、陈良宇的相声,肯定不行。所以台湾的相声演员很佩服大陆的相声演员,你们很了不起,这不让说那不让说还写了这么多段子。台湾相声随便说,陈水扁拿过来就说。现在相声的空间窄了,五六十年代,你讽刺肯尼迪、艾森豪威尔、杜鲁门都行,现在,朝核六方会谈,你编一个六人相声,肯定不行。充其量能出现个萨达姆的人名,就到头了。”

  马季作为相声界承前启后的人物,难能可贵的是,他一直坚持写讽刺型相声,即便很多演员都放弃说讽刺内容的相声的时候,他仍然坚持。可以不夸张地说,他是现今最后一个批判现实主义的相声演员。崔琦说:“批判现实主义相对而言在马季身上体现得比较明显。如果没有讽刺,相声就变得苍白无力。”

  “我父亲是个热心、宽容、随和的人。”马东说。“马季够得上是一个大家,也能够做到平易近人。”崔琦说,“我们常说某某大腕平易近人,就这么一说,都是相对而言的。这人要有了名,不可避免地就会有架子了。但是能做到马季这样就很不容易,也没有耍大牌的意思。比如有人请他讲课,他不让人接,你接我,你也麻烦我也麻烦,也甭管我吃饭,你觉得山珍海味好吃,他不喜欢吃,他吃得特别简单。2004年10月,他在北京大学讲课,就是在那次课上,他提出来相声的‘说学逗唱’应该改成‘说学演唱’,‘逗’在其中。讲完课,走到北大西门,门是敞开的,但是门口有指示牌‘机动车请走南门’,保安指示走南门,也没看见里面坐的是马季,这时候马季要是摇下玻璃,冲保安打个招呼,保安认出来马季,肯定会说:‘马先生,您走。’咱们国家不就是这样么,另外这也不是严重违反交规,肯定放行。马季没这样,很平和地跟司机说:‘咱们走南门。’说明他的心态很正常。”

  马季的基本功相当扎实,崔琦讲了一个小故事,他说2006年9月他们去南京领奖,然后坐车到苏州举办书法展,路上有三个多钟头,于是开始跟马季聊相声。“我10月4日在北京东城文化馆相声俱乐部举办我的个人专场,我要说一个传统相声叫《金刚腿》,这是一个老段子,当年刘宝瑞、马季、郭全宝说过,我过去没说过这个段子,现在要重新照着他们的录音背下来说,我跟马季说帮我对对词。他这个段子在1966年录的,这有40年了,他说那两人的词我说一个人的词,马季跟我对得非常好,严丝合缝,他一点没忘。他年轻的时候脑子好,越是年轻记得越清楚,可见当年他确实很下工夫。”

  经常能听到马季批评如今相声现状的声音,但是,相声的现状并没有因为马季的批评而改变,这是让马季遗憾的。他很早以前说过一句话:“我太爱这门艺术了,我太讨厌这支队伍了。”马东说:“从他最早不愿意进广播说唱团想去煤矿文工团就看出来了。因为相声是旧社会的老艺人传下来的,有很多江湖规矩,黑话,艺人之间的砸挂,我父亲是最不会说黑话的人,一说就是错的,他也不屑于这些,包括谁是谁的师父谁是谁的徒弟他也不太在乎。当时侯宝林和刘宝瑞都对他好,两个并驾齐驱的大师,让他夹在中间很为难。如果我父亲从小就是学相声的人,他就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了,就是因为他是业余说出来的,他是带着新青年的心情和思维方式进入到老艺人当中,他受到的教育是人人平等,在说唱团,不是说他沏茶倒水什么接受不了,而是思想上接受不了。”崔琦说:“马季说过:‘我原来是拿出1/3的时间来搞相声,拿出2/3的时间来处理人际关系,后来我就完全搞相声,不去管人际关系。因为有些也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所以他也很苦恼。”

  马季在最近10年露面的次数不多,马东说:“父亲后来很少露面,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个是作品,他觉得分量不够,即便不能讽刺社会现实问题,但是也可以从人性的角度去讽刺;另一个原因是他觉得自己老了,上电视不好看了。父亲很敏锐,他可能看到这个世界的本质,但是他不说,他会把问题的实质写到作品里。他不是没有创作,他一直创作到最后,创作对他来说就是乐趣。美国一个华人商会的会长很喜欢说相声,父亲就给他写相声,出事的头天晚上他还在改这个相声。后来他写的作品,都是当玩儿,没想过拿出去演,比如他平时看报纸,看到一件什么事儿,脑子里就刷刷刷地变成了相声,这样的粗坯子特别多。”

  崔琦说:“最初可能马季就是喜欢相声,从兴趣出发,还谈不到高度。随着他的艺术实践、生活积累、文化素质的提高,或者他的知名度,让他感觉到他该认真去思考相声问题了,至少他得把这相声整明白了。因为你要不懂,那别人问你,你说不上来。现在很多媒体都管我叫曲艺杂家,我经常到各大学、各地区的曲艺学院去讲曲艺。这个时候我就有压力了,有什么压力?人家就要问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在讲的同时,抓紧时间补充。但是曲艺太博大精深了,曾经出现五百多个曲种,怎么学也是不知道的大于知道的。我想马季也应该有这样一个过程,尤其是当马三立、侯宝林这些前辈大师都逝去以后,你再说你不懂就不行了。以前可以问他们去,现在不行了,就你了。所以他有一种本能的自觉性,但这个建立在他酷爱相声、敬业的基础上。他就要研究这个问题,他就要提出这样的理论。大家都知道相声讲究说学逗唱,马季就提出来了,说学逗唱这其中的‘逗’字不好实现,你说一个,学一个,唱一个,都没问题。可是逗一个怎么逗呢?是拿个大顶?你一张嘴,你还是说,还是唱,你单逗没法逗,所以四门功夫中,这个‘逗’是应该融在三个技能之中的,你说也是在逗,学也是在逗,唱也是在逗。所以他提出一个理论叫‘说学演唱,逗在其中’,但这个理论没有得到普遍的认同,但是这个也很了不起。”

  马东说:“我跟我父亲交流对相声的看法,只能把该说的说出来,再往前就不能说了,再说俩人就冲突了。我父亲认为相声可能不会有那么多的社会作用,但是他觉得,第一,相声应该说实话;第二,相声是语言的艺术,你语言精彩,往里面加什么都行,语言不精彩,拿别的东西去撑,这不是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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