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不是《英雄》

　　豫让为主报仇行刺赵王的故事，见于《史记》和《战国策》，也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著名古训的 源头。70多岁的林兆华在8月推出的新戏《刺客》，就是以这个故事为蓝本，用另类方式重新诠释并质疑了“士为知己者死 ”的内涵。该剧由何冰、濮存昕主演，将于8月23日至8月26日上演于美琪大戏院。

　　文/刘莉芳图/春雁张平

　　2007年是中国话剧诞生100周年，林兆华在这一年里特别忙。1月24日，他和过士行第6次合作的作品《活 着还是死去》在中戏逸夫剧场首演；4月27日，改编自易卜生名剧《建筑大师》的同名作品，在上海美琪大戏院首演；5月 18日，由他导演的昆曲《牡丹亭》在北京遗址剧场“皇家粮仓”上演；然后他又转而导演歌剧，7月7日，由郭文景创作的 《诗人李白》在美国科罗拉多州中央城歌剧院首演；8月3日，最新作品《刺客》在北京首都剧场首演；年底，他还将把莎士 比亚的名剧《大将军》(原名《克里奥兰纳斯》)搬上舞台。

　　林兆华自1979年开始排戏至今，从来没像今年这么忙，也从来没像今年这样求变，继意识流话剧《建筑大师》让 观众大呼“看不懂”之后，他又排了故事情节简单、表演风格极致的话剧《刺客》。

　　《刺客》的故事发生在兵荒马乱的战国，刺客豫让原是晋国大臣智伯的门客，但在弱肉强食的争斗中，智伯被赵国的 大王赵襄子所杀，豫让为了替主人报仇，行刺赵襄子，但失手被擒。赵襄子感其忠义，放了他，从此对他避而远之。为了接近 赵襄子，豫让不惜毁容，但行刺最终失败，豫让自杀，临死前他说出了那句流传千古的名句“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

　　排演刺客豫让的故事，有两种处理方式，一是根据原著的精神，把豫让处理成正面的英雄形象；二是把《刺客》往商 业里排，这是一个很容易成为《英雄》式的商业题材，加上谭盾、濮存昕、何冰、韩美林等大腕的助阵以及高达260万元的 投资，话剧《刺客》完全有条件成为一出横扫票房的商业话剧。从主办方事先透露的风声中，记者也以为这将是一出场面宏大 、服装华丽、情节跌宕的极富“可看性”的话剧。然而对于前者，林兆华说：“历史都是人写的，人写的历史都是主观的，豫 让究竟是不是英雄？他所忠于的主子是不是知己？我并不想篡改历史，只想表达我对历史的观点，并刺激观众去思考。”对于 后者，林兆华说，他的戏从来不会刻意迎合观众。

　　林兆华说《刺客》的风格在他的作品中是另类的，老爷子从不重复自己，他自1979年开始排戏至今，已经排了6 0多部戏，但是一戏一格，每部都不同。他曾经把金鱼、白马搬上舞台，曾经让濮存昕等一帮明星演员操着土得掉渣的陕北话 演《白鹿原》，也曾经“大逆不道”地让茶馆的背景歪歪斜斜，更曾经用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表演挑战观众。这一次，他把西瓜 搬上了舞台，让濮存昕扮演的赵襄子在台上大嚼西瓜；还让赵襄子一剑杀人，剑刺向墙壁，抽出剑，木屑四飞，仿佛四散开的 鲜血。

　　在《刺客》中，林兆华虽然延续了一些他固有的手法，但更多的是大量使用各种新的表现形式。在舞美方面，他一改 以往唯美的舞台布景，请当代艺术家王音设计了风格粗犷的舞台。两堵高大的黑色围墙呈“八”字伫立在舞台上，右边的围墙 比左边的围墙更往舞台深处走，两堵围墙围出了中间一段深邃的空间，也为舞台分割了前、后空间。战时，士兵登上围墙顶端 ，放箭、割下敌人的头颅，而当主人公豫让陷于自我挣扎，两堵围墙就会从墙体中捅出长而尖锐的矛头，直接营造出逼人的气 氛。

　　在表演方面，林兆华试图让演员在心理、表演、身体、语言各方面达到极致，以此表现刺客豫让的偏执，并刺激观众 去思考：豫让是不是英雄？豫让之死值不值得？破天荒地，林兆华在《刺客》中大量使用了形体。今年初，他就为演员安排了 京剧和现代舞的课程，从7月开始，健身、游泳就是演员们每天必须训练科目。林兆华说，他并不擅长使用形体，但这次为了 创作需要，他用了，但是觉得很费劲。剧中形体动作量最大的就是扮演豫让的何冰。何冰在电视屏幕上扮演的角色大多是沉稳 、内敛的知识分子或者青天老爷，然而在《刺客》中，他扮演的豫让却是一个“一根筋”的悲剧人物，为了行刺赵襄子，以一 介书生的薄力，不惜服苦役、毁容、吞炭，这些场景大多是肢体戏，何冰必须在舞台上翻滚。为了训练形体，即使是在大冬天 里，他排练十分钟就能出一身汗。

　　8月4日演出前，林兆华在后台接受了本报专访。他穿着一件黑色中长衬衫，外头披着一件墨绿色的长袖，上身佝偻 着—再热的天，他也要这样穿两件套。没有合适的安静一点的采访地点，林兆华顺手推开一间堆满服装、道具、杂物的房间， 见里头没人，就领着记者进去，但这间没有空调的房间很闷，隔一会，他就要站起来把门开大。聊着聊着，“大导”就把裤腿 卷起来，对不好讲的问题“嘿嘿”地憨笑，对不想谈的问题直接说“谈这个没多大意思”，对濮存昕的表演坏坏地评价说：“ 他是艺术家”，对赚不赚钱一如既往地“没兴趣”，他甚至不知道260万投资都花在了哪里。

　　也许用首都剧场的食堂大师傅的话形容林兆华最贴切：“大导”最不讲究，他就是一棵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