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闹冲击大部分医院

　　医患纠纷催生非法职业　无理取闹必须受到严惩

　　医疗卫生系统的新闻特别受到老百姓关注，因为人们每一天的生活都与它密切相关。近日，100多名自称是患者亲朋好友的人围堵广州某三甲医院事件，就将人们的目光吸引到一个特殊“职业”——“医闹”的身上。何为“医闹”？有媒体称，就是对医疗行业无理取闹的一批人。卫生部发言人则给出了一个清晰界定：“现在医疗机构里经常活动的群体，他们

不是倒号，而是找一些发生医疗纠纷和可能发生医疗事故的人，他们借这个名义，到医院通过闹事获得经济好处。所以，媒体叫他们‘医闹’，就是闹事。”他们冲击医院，严重扰乱了正常的医疗秩序，并采取各种暴力手段牟取不正当的经济利益。对此违法行为，卫生部发言人严厉指出：将联合公安部门坚决打击。

　　“医闹”冲击大部分医院

　　10月30日，广州某三甲医院门口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场面：100多人围堵在医院门口，显得情绪激动，有的人举着大喇叭带领众人喊口号，有的人还负责拉条幅。“草菅人命，还我公道！”的叫声更是此起彼伏。医院门口一片混乱，附近的交通都瘫痪了。记者碰巧去医院看病，正赶上这一幕。记者发现，一见此景，前来就医的患者四处躲避，医生们也不敢靠近门口，门诊运作基本停滞了。在闹事现场，记者找到一名围攻的男子，他说自己并不是患者的亲属，而是患者工厂的工人。“听说我们厂老板遭了劫，挨了刀子，被送到这家医院。本来伤治得差不多了，最后不知道怎么就死了，这肯定是医院没护理好啊！”于是，厂长家人便找到他们，帮着来医院“讨公道”。记者问他为什么要参与这次活动？他笑笑说：“帮老板家里弄点钱呗。”

　　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医院工作人员也对记者说，患者家属的确是冲着赔偿金来的，医院提出做尸检和医疗鉴定的时候，家属似乎并不感兴趣，只希望医院快点赔钱。最后，这场闹剧持续了5个多小时，才在民警的干涉下平息下去。而接到报警后到现场维持秩序的警方人士对当地媒体说，亲眼看到闹事者集体在医院食堂门口分钱。

　　据了解，“医闹”事件并非首次发生。据新华社报道，早在今年6月，昆明就有3家医院遭到患者“亲友围攻”。但这几次事件和以往的“暴力索赔”不同——有专人负责策划、组织、召集人手，而此人和患者毫无关系，他这么卖力的目的只是为了事后拿报酬。自此，“医闹”一族开始进入人们视线。很快，这股“医闹”风蔓延开来，广州、开封、重庆、南昌等城市均未幸免，并大有愈演愈烈之势。今年5月暨南大学附属华侨医院也发生了恶性事件，患儿家属纠集60多人强占病区、门诊，追打医护人员，更有女医护人员被强行脱衣，医院直接经济损失200多万元。广东省卫生厅调查显示，今年1至6月，广东各级医疗机构因医疗纠纷引发的患方“暴力索赔”事件共200件，最高索赔金额达1500万元，医院与患者以“私了”方式解决的占64.5%。

　　聚众闹事大赚黑心钱

　　据知情人透露，现在，一个“医闹”团体最少的有十余人，最多的有百余人，这些人大都没有固定工作，相当一部分还是城市周边的中年妇女，靠捡垃圾或做小买卖为生，而且大多属于一个村或一个地方的人。职业“医闹”团体都有几个业务员，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各个医院寻找医疗纠纷。一旦找到“业务”，就由一个人牵头，或电话联系或直接找到参与者的住所，一个通知一个，有相识的也有不相识的，然后一起相约到医院去闹事。负责牵头的人，每约到一个人闹事，就可以获得10元提成，拿到提成后，再分出5元来给闹事的人。一个牵头人不管能不能帮患者家属要到赔偿金，都能从家属手里拿到几十甚至上百元的“人头费”。

　　这些人一般通过在医院设灵堂、设置障碍阻挡患者就医、殴打医护人员等方式，给医院施加压力，以获取利益。其中，医院的手术室、儿科、妇产科、心脏外科等高风险科室是“医闹”主攻的对象，医院的太平间则是最好揽生意的地方。向医院索赔时，“医闹”团体一般通过两种方式分红：一种是从医院总的赔偿金中按照一定比例抽成；另一种方式是由患者家属说出一个赔偿底数，他们负责跟医院谈更高的价格，超出底数的部分全部归他们所有，但该抽成方式获得赔偿后，不参与患者底数的分红。

　　催生“医闹”的几种因素

　　那么，“医闹”到底是如何产生的？中日友好医院急诊科副主任曾庆在接受《生命时报》记者采访时说，首先是医患双方信息不对称。很多病人一被送进医院，家属就认为他应该被治好。其实，很多病人送进来时已经不能治愈了，医生能做的就是减缓痛苦、维持生命。但患者往往不管这个，只要没治好，就是医生的错。其次是患者和家属的情感因素，关心则乱，容易出现不理智的行为。第三，一些医院医患沟通不足。有些医护人员跟患者和家属沟通时，没有耐心，态度不好，容易引起家属反感。北京曾统计过，一半左右的医患纠纷是双方沟通不足引起的，真正因技术问题引发的纠纷约占17%。第四，的确有一些医护人员在治疗过程中不负责任，损害了患者利益。但这样的害群之马毕竟是极少数，不能代表整个医务群体。

　　北京国源律师事务所的吴俊律师则从医疗事故鉴定不透明、医疗纠纷处理机制不完善方面，谈了他对“医闹”的看法。吴律师1999年就开始处理医疗纠纷诉讼。他对记者说，目前患者家属在体制内解决医疗纠纷有3种途径：协商、鉴定和诉讼。“患者家属和医院协商，尤其是和公立医院，成功率往往比较低。因为公立医院和它属下医生的关系很紧密，医疗纠纷关系到医院的名声，所以有些医院会尽一切努力否定医疗事故的成立。而医疗事故技术鉴定难度很大。鉴定过程只让你复印客观病历，也就是门诊记录、医嘱单、护理记录、手术同意书，但不让复印主观病历，比如病程记录、会诊记录、死亡病例讨论记录等，在鉴定过程中就缺了不少可能很有用的材料，获得赔偿的几率也不高。诉讼比前两种途径有优势，毕竟是专业律师在办理，能复印所有病历资料，但也碰到了不少难题，比如对患者病历的确认，怎么知道这个病历是否把该写的都写上了，怎么知道某些应该做的措施是否做了。另外，患者也受医疗诉讼成本的影响，虽然可以跟法院申请诉讼费减免，但技术鉴定仍要花钱，大概1万元。诉讼还要花1年时间。对举债看病的人来说，成本很高，甚至难以承受。虽然我国有法律援助中心，可以无偿为老百姓打官司，但恐怕很多人不知道有这么个机构。”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受利益驱动的人便乘机组织起来，蛊惑患者，聚众闹事。

　　伤害医患双方，必须严管

　　从表面上看，医院在“医闹”中吃了大亏，即使最后不赔钱，也大大影响了医院的正常工作，颜面尽失。但“医闹”真能让患者家属获得利益吗？记者在采访中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记者在采访北京、上海、石家庄三地的医务工作者时，他们纷纷表示，这种行为不仅影响了医院、伤害了医护人员，更损害了老百姓的利益。石家庄市第三医院急诊科主任邓晓红说：“我们医院也遇到过患者家属把尸体放在门板上，抬到医院门口堵着的情况，有些患者家属还动手打人，这给医生和护士造成很大的精神压力。我们现在到公共场合都不敢说自己是医生，怕遭人白眼，有些医生甚至不打算让自己的孩子再当医生了!”

　　在百度的医生吧，记者看到一个名为“如果你是医生，还愿意自己的下一代当医生吗”的帖子。在回复中，有200多条答案十分悲观，坚决反对自己的后代当医生。今年4月召开的庆祝《医师法》三周年大会上发布的一项报告也称，医生后代中愿意从事父母职业的，还不足两成。

　　上海交通大学第一附属人民医院产科主任徐先明对记者说：“医生压力大会使治疗趋于保守。但是，给患者治疗，尤其是做手术，多少要冒一点风险。有些措施风险大一点，成功了，就能彻底治愈。如果医生都想避开风险，患者得到彻底治愈的几率就降低了，最终吃亏的还是老百姓。”

　　一些医护人员还向记者透露了自己的苦恼：“有时候，医院要求我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甚至设立‘委屈奖’，安慰无端被殴打的医护人员，可一味委曲求全换来的不是尊重和理解。我们希望能加强对医院治安的保护，听说国外医院24小时有警察站岗，能随时处理突发事件。”

　　在采访中，虽然个别患者对“医闹”表示理解，但大多数患者坚决反对“医闹”。有人说：“这么一闹，医生还怎么看病啊？肯定耽误给其他人治疗。”有人说：“他们在医院闹，住院的患者怎么办？没法躲，也不能好好休息。”还有人说：“这种行为是违法的，政府该好好管管！”在宣武医院，一位陪老伴看病的大爷说的话代表了大多数人的看法：“‘医闹’纯粹是胡闹！”

　　最后，吴律师表示，如果纵容“医闹”，会给人们发出一个错误的信号：一旦怀疑医院，无需通过正当途径维权，找人闹闹就行了。这对社会秩序、医院、百姓都不利。如今，为讨欠薪搞“跳楼秀”要被治安拘留，聚众阻断交通、冲击政府机关要被逮捕法办，但殴打威胁医护人员、干扰医院正常运作，除非闹出了人命，未见任何人因此被处理，一些人才如此猖狂，无法无天。因此，严厉打击“医闹”已经刻不容缓。

　　为了遏制“医闹”猖獗的势头，云南省卫生厅正报请省人大及省政府法制办，加紧制定有关法规。有两部法规已列入立法计划，一是《云南省医疗损害处理条例》，二是《云南省公共医疗秩序管理办法》。

　　●本报驻广州特约记者　蔡怡媛　●刘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