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兴华写的两本书究竟下落何方

　　4个问题邱妻想不明白

　　村委会是否开出两份意思相反的证明？

　　二审之前，何冉凤去了趟安康市公安处，说要送两份证明，证明邱兴华有家族精神病史。警方让她自己送到中级法院去。

　　此后发生的事情被广泛报道。二审时，辩护律师当庭举出盖有邱兴华老家村委会公章的证明材料，以及13名村民的联名材料，证明邱兴华有家族精神病遗传，建议法庭对邱兴华做司法精神病鉴定。但是，这两份证明，最后被法庭以“来源不合法”不予采纳。

　　所谓“来源不合法”，据不少媒体报道说，村委会主任阮英刚对法院证明，他们给何冉凤出具的证明材料，是在何冉凤的极力要求下所写。

　　村委会又给法院开了份证明，说邱母和外婆只是唠唠叨叨而已，但精神上是正常的。直到现在，何冉凤提起这事还愤愤不平。她说，这跟开给自己的那份证明比起来，意思完全不一样。

　　而这两份“不一样”的证明，都是经村委会主任阮英刚同意才开出来的。但当青周记者拨通阮英刚电话时，他却明确否认了这一说法。

　　阮英刚说，村委会给何冉凤和法院开的两个证明都是一个意思，就是邱兴华没有精神病，但邱兴华的母亲和外婆的精神是不正常的。

　　“邱兴华已经离开老家好多年了，你们不知道他现在是否有精神病吧？”对记者提出的这一问题，阮英刚表示同意。他说邱兴华在1999年就已离开村里，当时精神很正常，但后来是否有变化，村里确实不清楚。

　　邱兴华写的两本书究竟下落何方？

　　何冉凤特别想拿回丈夫在看守所写的那两本书，一本自传，一本《金笔定江山》。但是她不仅没拿到这两本遗物，甚至连法院的终审判决书，都没人给她。

　　“他写了他的一生，造了哪些孽，吃了哪些苦，应该是我们家属的东西，我想拿回来给娃娃作个纪念。”

　　在邱兴华被枪决后，这两本书究竟落到了谁手中？根据何冉凤的说法，她去向看守所讨要，但看守所说邱兴华的所有遗物都被安康中级法院的人拿走了；再去法院要，对方的回答是书已经销毁。

　　何冉凤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现在人没了，钱也没了，啥都没了，3个娃娃都在上学，你说我咋办？

　　“总要给我们一个公平的回答。”何冉凤这次向最高院申诉，一个是为了自己的清白，一个是要求赔偿。

　　因为领取骨灰需要花600元左右，何冉凤到现在还没去火葬场领丈夫的骨灰。

　　为啥在审判前邱兴华就已从户口本上“消失”？

　　何冉凤早就想办一个新身份证，但因为这两年跟邱兴华一直吵架，也没顾得上。这次搬家后，她在2006年8月30日去办了身份证，以后出去打工，或干其他什么事情也就方便了。值得一提的是，她这次顺便把户口本也重新办了。

　　记者看到了她随身携带的户口本，其中只有何冉凤和3个儿女的户口资料，关于邱兴华的那一页却无影无踪了。

　　这代表着什么？早在一审判决之前，户籍管理部门就将邱兴华清理出户？何冉凤也觉得挺奇怪，但她说自己那段时间心里很乱，并没想到问一下为什么。

　　后来事情的发展，完全偏离了何冉凤的期望。在她的设想中，如果当时做了鉴定，证明邱兴华确实有精神病，自己一定要先把丈夫弄到医院去看病；看好病后，再问他是否还能回忆起以前的事情——也就是邱兴华曾经对何冉凤的那些猜疑。

　　“我肯定还是要质问他，让他给我一个清白。但要不先把他治好，哪能让他给我清白呢？”

　　法律上究竟有没有这么一条规定？

　　“法律上究竟有没有这么一条规定？”何冉凤反复问。

　　她根本没想到这么快就执行了，还总觉得法院会做精神鉴定。“你没做鉴定，为啥要判他死刑呢？”她实在想不通。如果法律上有这么一条规定的话，那么法院就得给她一个说法。

　　她说自己当时就想到了要申诉，“我要找人，先找律师。”

　　北京的陈志华律师是学医出身，以前也从事过司法精神病鉴定，在二审时就想义务为邱兴华辩护，但未果。那时陈律师曾跟何冉凤联系过，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于是，今年1月2日，在邱兴华死了5天后，何冉凤拨通了陈志华律师的电话，请他为自己辩护。

　　这一点也被陈志华律师所证实：“是她想向最高院上诉，然后才找到我的。”

　　“中院我申诉了，高院我也申诉了。从陕西这边的法院得不到说法，我还要向最高级的法院申诉。除非到了最高头，上面再没有更高的了，没得找头了，才罢休。”何冉凤对青周记者说：“这事情我一定要弄个清白！”

　　邱妻告法官 专家称很难

　　陈志华[何冉凤上诉辩护律师]

　　-推翻终审判决很困难

　　青年周末(以下简称“青周”)：邱兴华已被执行死刑，对一个死人进行司法精神病鉴定，这可能吗？

　　陈志华：人虽然死了，但如果资料丰富的话，也有可能进行当事人缺席状态下的鉴定。这种鉴定，主要是通过使用大量的旁证资料，对邱兴华当时的精神状态进行一个推算。

　　青周：最高法院受理的可能性有多大？

　　陈志华：从法律程序上来看，如果家属不服，可以提出申诉，法院如受理，就有可能进行重新审理。

　　青周：陕高院做出的终审判决，最高院有可能去推翻吗？

　　陈志华：现在还不好判断，在陕高院已经做出终审判决的情况下，应该说是非常困难的。

　　如果最后能重新审理，也可能是两种情况，一种是最高院审理，另一种是最高院指令陕西高院重新审理。我们当然是希望最高院来审理。

　　刘协和[精神病专家]

　　-我不能私自接受家属委托做鉴定

　　青周：您是精神病鉴定专家，人死了，你能给他做精神病鉴定吗？

　　刘协和：可以做。根据保留下来的资料，比如他给警方做的口供等等，都可以对他进行死后的司法精神病鉴定。

　　青周：即便能证明他有精神病，但是他在杀人那一刻，是否处于精神病发作状态，这你能鉴定出来吗？

　　刘协和：可以鉴定。他在杀人现场的作为，比如所采取的杀戮手段，杀人前后的表现，都可以成为我们判断他当时是否发病的有力依据。

　　青周：家属直接找你做鉴定行不行？

　　刘协和：不行。根据我们国家颁发的《精神疾病司法鉴定暂行规定》，进行鉴定必须具备两个要素，一个是具有司法精神病鉴定资格，一个是受司法部门委托。我虽然具有司法精神病鉴定的资格，但不能私自接受家属的委托，只能接受司法部门的委托。

　　何兵[中国政法大学教授]

　　-不宜对法官个人进行指控

　　青周：根据《精神疾病司法鉴定暂行规定》，当事人一方不能直接找精神病专家进行鉴定，这个规定合适吗？

　　何兵：要看如何对这种鉴定进行定位。如果定位为司法服务，那么为了防止进行贿赂，此规定可以避免给一些当事人带来做假、收买等“作弊”的机会。

　　青周：鉴定是否也可以定位为取证呢？当事人不是可以自行取证吗？

　　何兵：对。我们认为，如果能从资格认定、鉴定程序上给予严格规定，其实家属也可以直接去委托司法鉴定。也就是说，个人也应该有权启动司法精神病鉴定程序。

　　青周：按照现行规定应该进行鉴定，但法官却没有同意进行鉴定，在这种情况下，当事人能够告法官吗？

　　何兵：当事人是有这个诉讼权的。但我们知道，在中国当前的司法框架下，很多重要决议都是由审判委员会做出的，不宜对法官个人进行指控。

　　青周：如果对审判委员会或合议庭这样的团体进行控告呢？

　　何兵：这个很难，没有相应法规，现实中也很少见到操作成功的。当事人可以提起国家赔偿。

　　青周：选择2006年12月28日这个日子对邱兴华进行终审判决，并立即执行死刑，这跟2007年1月1日最高法院收回死刑判决复核权有关系吗？陕西高院是要赶在这个期限之前将邱兴华处决吗？

　　何兵：我们认为二者是有联系的。其实陕西高院的这种做法，大家一看，很容易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张桦[邱兴华二审辩护律师]

　　-我们只是想启动鉴定程序

　　青周：二审中，检方举了一些事例证明邱兴华无精神病，似乎也很有道理啊，为什么当时你会提出司法精神病鉴定呢？

　　张桦：阅完邱案的所有卷宗，会让人很犯难——因为确实存在两种情况：一些情况能证明邱兴华的精神有问题，但另一些情况又证明他的精神没有问题。

　　我们也没说他一定有精神病，我们只是提出这个申请，启动这个程序。即便断定邱兴华是精神病，也有或释放、或死刑、或减刑等三种不同判决。无论哪种判决，首先应该先经过精神病司法鉴定这一环节。(文/本报记者　马军 ◎摄影/本报记者 田雨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