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建瓯延期高考风波：市委书记作出艰难决策

６月６日，一场仅次于１９９８年的大洪水再次肆虐建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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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瓯市教育局门口留下清晰的洪水痕迹

这样温馨的画面，场景与正常的高考并不两样，不一样的是洪水过后考生的特殊心情

　　“我工作这么长时间，延期高考的决策是最让我伤脑筋的。”建瓯市委书记卓立筑感慨。

　　撰稿／陈统奎

　　6月6日，洪水直灌福建建瓯，4681名建瓯考生在一夜惊魂后获悉高考延期举行。消息

传开，这座位于武夷山东南侧的小城迅速引起国人的极大关注。

　　建瓯别称芝城，东汉建安元年开始设县，至今已有1800多年的历史。五代后晋天福八年(公元943年)王延政在此称帝，“瓯”即王延政当年使用的国号。这里曾经系明朝福建八府之一，建瓯之名始用于1913年。

　　从福州至建瓯，

　　这次洪水，就是因为松溪与建溪猛涨，致使建瓯城区水位超过危险水位7.95米，城区65%被淹，城区最大水深处超过6米。位于低洼地段的建瓯三中和建瓯六中两个考点均被洪水淹没。

　　6月14日，在建瓯三中主教学楼，国家考试中心副主任应书增看到水迹离二楼楼板仅差10厘米，连称“不可想象”。这场洪水制造了建国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延期高考。

　　遇水最怕巷子深

　　6月7日早上6点40分，离全国统一高考还有2小时20分钟。

　　建瓯市市委书记卓立筑向南平市委书记徐谦、市长陈桦报告，请求延期高考。报告层层上报，直到教育部和国务院。20分钟后，延期高考的消息立即通过各种途径通知考生。

　　此前，没有一名考生知道要延期高考。19岁的考生林姗，6月6日全家住在建瓯市教育局附近的大伯家。中午12点过后，楼下小巷迅速进水，转瞬之间水深就过膝盖，一会儿就齐腰深了，夜里10点多水位竟接近3米！住在四楼的林姗被围困在家中，焦虑随着洪水的增高不断地加剧。她想：如果第二天被洪水围困不能参加高考，那么人生就“完蛋了”！

　　晚上，林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子夜时分才迷迷糊糊睡去。第二天5点多，林姗一醒来就冲出房间，看到小巷的水位一点没有退去，她的心嘭嘭直跳。

　　林姗的父亲说过，如果是齐腰深的水，他就顶着女儿去考场，但此时小巷水深超过一人高！全家顿时惊慌失措。

　　从窗口，林姗看到了不远处的市教育局的保安，她扯着嗓子问高考试卷送出去没有，保安朝她点点头。

　　“那时我吓呆了，考卷都送去考场了，就意味着高考正常进行！”

　　事后才知道，保安说的那些试卷，是送往东峰镇临时考点建瓯七中的，而不是送往城区的考点。当时这个信息完全打乱了林姗的方寸。6点半，匆匆喝了一碗粥，林姗马上拨打114，查了武警支队的电话——她听广播里说武警的冲锋舟正在运送考生。武警支队告诉她指挥部电话是110，在无数次忙音后，她终于拨通了110，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考生吗？”

　　望着楼前那条不足一米宽的小巷，林姗突然意识到冲锋舟根本进不来，她灵机一动，告诉110她在临街的教育局。放下电话，林姗必须马上赶到教育局等待冲锋舟。到教育局必须爬楼，要爬过隔在中间的两栋楼房才能到教育局办公楼的楼顶。林姗的父亲用木梯和绳子，带着她忽上忽下，终于安全到达了教育局的四楼楼顶。

　　“当时，我们看到父女两人从楼顶上爬下来，都感到非常惊讶。”教育局副局长滕月英对《新民周刊》说，“她问要不要考试，当时我们还没接到正式通知，告诉她考试正常进行。”林姗在教育局的走廊里不安地走来走去，急切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冲锋舟。

　　“那时有个教育局的领导过来跟我开玩笑，说这里是指挥部，你都在这里了，还担心什么？但我以为考卷送出去了，真是担心啊！”林姗不知道，4000多份考卷此时就静静地锁在她身边的保密室里。

　　7点，林姗没有等来武警的冲锋舟，而是教育局的高音喇叭传出的高考延期的消息。林姗一下子几乎瘫软下来，同时也备感庆幸，“如果不延期，我们这些住在小巷子里的考生就完蛋了。即使冲锋舟能把我接去考场，我也宁愿延期考试，当时真是心慌意乱啊！”

　　高考延期的主要决策者、市委书记卓立筑说，之所以决定延期，一个非常重要的理由是6月7日清早有700多个考生打110求救，冲锋舟根本无法满足需要，况且冲锋舟也无法进入很多小巷，“已经不能保证每个考生都能如期参加高考。”

　　监考员望洪兴叹

　　许燕是建瓯三中高二年级的语文老师，高考监考员。她家住在建瓯城外的高地，距离建瓯三中考点3公里左右。按照原计划，6月6日下午考生将熟悉考场，监考员要在考场解答考生的提问。

　　中午，许燕听说三中的操场进水了。下午1点，主考林建峰来电告诉许燕，上级部门把三中考点迁到峻德中学，并要求她下午2点去峻德中学考点集中。1点40分，许燕下楼准备搭车去峻德中学。当车行至进城的唯一通道——水溪桥时，洪水已经没过了桥面，车子过不去了。许燕打电话向主考报告了情况，被告知可以明天早7点去考点熟悉考场。许燕就这样折回了家里。

　　7日早上6点半，匆匆吃过早餐之后，许燕就赶出家门。然而，当她再一次来到水溪桥边，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呆了。

　　当时依然下着大雨，洪水依然没过水溪桥桥面，汹涌的洪峰滚滚流动，三辆警车横在桥头，交警封堵交通，几十辆车被堵在桥头。岸边，二三十个武警守着冲锋舟严阵以待。“武警拦在桥头，不许任何人过去。”许燕看到，200多名考生和家长也被拦住了。

　　“有一辆宣传车，上面的大喇叭在不停地喊：请行人跑到高地上去。”

　　许燕和同行的同事黄健玲拿着监考员工作证来到桥头，请求武警放行。“那时，有人告诉我高考可能要改期了，但是没有接到正式通知，我们必须赶到考场。”武警同意放行，但由于积水不浅，很难趟过，黄健玲让许燕先在桥头等着，她先去打探一下情况。黄健玲的丈夫把她背过水溪桥，黄健玲直奔峻德中学考点。等她赶到考点，高考延期的消息已经正式通知了。

　　许燕接到了黄健玲的电话，她第二次从水溪桥头折回家，全身湿透了，“雨很大，打什么伞都不管用。”

　　彭惠珍是住在城区低洼地段的监考员。她家是建瓯城区中心的农行宿舍，6月6日中午11点，她从学校回到家里，发现地面积水已经过大腿了。她也接到了下午2点到峻德中学集中的电话。1点半时，彭惠珍下楼，看到的是齐腰深的洪水，她马上打电话向主考报告被洪水围困，得到了“在家待命”的指令。可彭惠珍并不甘心，她又打电话叫三轮车，可三轮车也已经进不来了。彭惠珍不停地观察洪水的涨势，“下午2点多以后水非常急，很快农行营业大厅就被淹没了，水深有2米多。”

　　7日早晨6点半，彭惠珍醒来第一件事是给主考挂电话，被告知要做好监考的准备，但楼下的洪水依然近2米深，她彻底被围困了。7点40分，农行宿舍区的高音喇叭响了，正式通知高考延期。紧接着，手机响了，短信通知也到。

　　彭惠珍为高考延期的决定拍手叫好。她说，农行的宿舍楼里还有5名考生被围困，如果没有她这名监考员在，不知道这5名考生会着急成什么样。高考延期的通知下达之前，这5名考生已经打了无数个110求救电话，他们的焦虑不安让她刻骨铭心。

　　艰难决策者

　　“我工作这么长时间，延期高考的决策是最让我伤脑筋的。”建瓯市委书记卓立筑感慨。

　　6月7日凌晨1时30分，焦虑不安的卓立筑来到建瓯六中察看水情。他穿着齐膝高的靴子下水，才走几步，水即没腰。清晨5时许，卓立筑乘冲锋舟来到市公安局，了解考生求助信息。当他听到半个小时内有近700名考生求助冲锋舟的消息，卓立筑判断在两三个小时内运送数千名考生到考场十分困难，考生的安全也难以保障。

　　6时许，卓立筑乘冲锋舟到管葡街时，看到一艘载着十多名考生的冲锋舟从水溪桥头过来，摇摇晃晃撞向管葡街的一根电线杆，“考生的安全已经无法保证了，万一翻船就会造成人员伤亡。”正在此时，带着20多名干警和教育部门工作人员到东峰镇临时考点送考卷的副市长陈道华来电，说5小时内只推进了5公里，考卷按时送到离城23公里的临时考点——建瓯七中已不可能。

　　面对这番情景，卓立筑拨通了南平市委书记徐谦的电话。

　　不久，正在准备收拾考试用品的建瓯一中考生张小兵收到一条短信：由于建瓯市连降暴雨洪水成灾，考生难以进入考场，为了保证考生的人身安全，已向上级申请延期高考……

　　“当时，我还以为有人在搞恶作剧。”张说，突如其来延期考试的消息，让他难以置信，直到有同学不断打电话来求证“延期高考”的消息，他才相信延期高考的事实。

　　对很多考生来说，7点40分才发出的高考延期通知来得太晚了。很多考生清晨一醒来就想方设法前往考场。据建瓯公安局统计，5时5分至35分，当地110就收到接考生的求助电话达261个。一位家长讲述了惊心动魄的故事。7日早晨断水断电，家里又没有电话，这户考生家庭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女儿紧张得直哆嗦，父亲想把女儿顶在肩膀趟水前往考场，然而面对楼下2米深的洪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看到女儿近乎绝望的眼神，这位父亲把自家的床板拆下来，钉成一个“木排”，然后用绳子把自己和女儿从二楼吊到“木排”上，用木板艰难地划着“木排”冲向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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