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职能部门的乱收费，在中国是众所周知的事。虽众所周知，但毕竟见不得人，所以也只停留于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中，乱收者总要费点心思将收费理由涂脂抹粉装扮一番。踢开大门公然叫嚷收“保护费”，那是黑社会混混的无赖形象。
可作为国家公权部门的湖南省桃源县工商局，竟然撕去了乱收费那层面纱，赤裸裸地学起了黑社会无赖，下红头文件对工商户强收“保护费”，向全局各基层单位下达了收费罚
款的目标责任任务，收费数额相比往年翻了几倍。什么叫保护费？当地工商人员解释：一年之中从你个体户身上收一定的资金，你有了什么事情，工商人员就可以为你说话，为你撑腰。有违法行为的话在关停时间上也可以通融。(2月20日央视焦点访谈)
红头文件为收保护费鸣锣开道，乱收费到了如此赤裸裸的地步，真是骇人听闻。笔者真是惊讶，桃源县工商局胆子怎么如此大，难道他们觉得这是光明正大的公权执法，难道他们不怕工商户反抗，不怕媒体曝光，不怕上级部门查处？是什么让他们将执法经济剥离得如此光秃秃、赤裸裸，就连最浅薄的合法性涂料都懒得粉刷了？
笔者觉得，不是他们胆子大，不是明知违法而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是在潜规则中薰久后法律嗅觉的迟钝。久在芝兰之室不闻其香，久处鲍鱼之肆不闻其臭，被乱收费的潜规则彻头彻尾洗过脑的他们，已失去对权力合法性的敏锐，根本没觉得“强收保护费”是什么违法或见不得人、见不得阳光的事，无知者无畏，所以敢在官方红头文件中明火执仗。
也就是说，他们的思维，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具备的思维：遵纪守法，为公众服务，慎用手中的权力等等。权力得不到有效的约束，执法经济大行其道，各种乱收费司空见惯，而且这种乱收费似乎还有充分的理由：上面不拨款，地方工商自筹经费自收自支，不乱收怎么发工资和奖金———绝对权力滋长乱收费，财政体制诱导乱收费，乱收费又得不到惩处，久而久之，乱收费已固化为有些执法人员的一种思维：不同地方只有收多收少、手段软硬、征收技巧的差别，而很少会不收；乱收费并非什么值得羞耻的事，上级默认，同行理解，被收者认命，久而久之集体潜意识中就有了“合法”的幻觉。
在这种“合法”的幻觉中，利用红头文件大张旗鼓地收保护费就可以理解了，利用红头文件，不过是让收费更有效率；保护费，不过是为收费而随意编造的一个由头罢了；相对于一般的乱收费，这样收不过是手段较为强硬一点罢了———他们已经失去用国法思考的能力，完全是用潜规则思维在思考，以潜规则为“守法上限”，认为自身不过是在实践潜规则罢了，用不着遮遮掩掩涂脂抹粉。公众觉得桃源县工商局这样做不可思议，因为公众是在用正常的法律理性看待这种行为。
个别地方出台红头文件收保护费，正是得不到遏制的潜规则深入权力肌体后孵化出的极端怪胎。从安徽灵璧县的交警食物链开始，最近媒体曝光了好几起让公众惊讶的权力怪胎，可以肯定的是，每一个怪胎背后，都游走着一个“潜规则洗脑”的幽灵，被潜规则洗脑后权力必然无知者无畏。
□曹林(北京媒体从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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