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涌:各阶层在北京都应有落脚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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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5月14日01:13 新京报 | |||||||||
薛涌 使各阶层居民在北京都有落脚点,使为北京提供日常服务的人,能住得起北京。这样北京才会有前途。 最近有消息说,有十万北京人被高房价挤出北京,到河北等周边地区买房。
城市人口随着市场规律向周边地区疏散,这本来是好事。但是,现在这样的发展,会给北京的城市化带来巨大隐忧。被房价挤出北京的人口,并不一定放弃做北京人的资格。展望未来,我们可以想像许多人住在河北,但要到北京上班,或者依赖北京的公共服务。他们来回跑,给交通带来巨大压力。本来寸土万金的北京地区,又要征用大量土地修建公路、铁路。同时,这种交通又大量消耗能源,并且加重空气污染,提高心血管及呼吸道系统疾病的发病率。当然更不用说,一天在路上消耗几个小时的人,不可能有太多业余时间进修提高,没有精力管孩子,没有工夫和家里人享受天伦之乐,无法参与社区的事务。这将影响到不止一代人的人口质量。 这些人往返于北京和远郊,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依赖北京,北京也依赖他们。世界上没有一个大城市不需要低收入者。许多基本的服务,如销售、公交、清洁卫生等等,必须依靠低收入的人来维持。如果一个城市贵得让给这个城市提供关键服务的人都住不起,这个城市就会失去活力。所以,北京要生存,要繁荣,就必须是一个对各个阶层开放的宜居城市。 从这种意义上可以看出,北京所隐含着的危机。我们之所以走到这一步,是因为在过去二十年北京的发展中,城市的发展过度依赖政府规划,而不是自然的成长。 要了解这一发展过程,我们不妨重温刚刚去世的城市社会学家雅可布的名著《美国大城市的生与死》。此书的一个核心观点,是认为城市的动力来自私人的创意,零敲碎打的试错式的累积发展。健康的城市常常是有机的、多元的、自发的,甚至有些杂乱无章。而二战后美国许多大城市的发展,过度迷信规划,动不动就把老社区推倒,代之以全新的现代建筑。结果,原有的社区文化脉络被破坏了,城市变成了一个机器。她特别强调,那种只重视城市外观而不注重城市功能的“发展”,对城市健康最为致命。 这些话听起来抽象,但落实到北京的发展,就一点也不抽象。我是在北京市安外兴化西里长大,大学毕业后搬到安定门立交桥外侧地坛公园附近,对从安定门到安贞桥这一带相当熟悉。在旧北京,城门外曾经是粪场、坟地、农田,同时也是个开小买卖的地方。所以,这一带有许多世代居住的低收入者。 改革开放后,安外大街上的一些居民颇有些“火”的日子。他们利用临街的门脸儿和世代聚居所发展起来的网络,做起小买卖来。自行车铺、小食品店、理发店、餐馆、书报亭……应有尽有。我曾在一家小店买饮料,当家的老大爷自称“知识分子”。一问才知他年轻时是小学教师,在“文革”时丢了教职,就靠这临街小店为生。后来一纸拆迁令,这些小买卖一下子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一个自发式、累积式,有着传统文化脉络的社区,被一群规划发展的豪华公寓、购物中心、写字楼取代。 安外大街的变化,不过是北京发展的缩影。世代聚居的低收入者被迫迁出,豪华的办公楼、购物中心、高档公寓拔地而起。城市气派多了,但外观压倒了功能。越是气派,人们越住不起。北京的地价,还有多少地方可以给中低收入的人盖房。可是,这些人祖祖辈辈住在北京城里啊。 如果我们再设想一下,如果当年有些住户,有权利不走,或者能让他们在附近买房,会有什么结果呢?很简单:许多低收入者会留下来,会更便利地为城市提供服务。挤不掉老居民,许多发展计划就会在远郊展开,北京就不会有现在的问题。 在我看来,如今的发展,会产生一些安全问题。比如,如果大量人口迁居河北或远郊,每天来回跑,一旦能源危机,油价暴涨甚至供应中断,北京怎么办?再有像现在这样高楼大厦林立,一旦碰到大的自然灾难,城里的人口往哪里走?这些问题都需要城市管理者考虑。 现在,北京人口已经过于拥挤,必须向远郊疏散。但主要搬走的绝不应该是低收入者。建议城市管理者进行一些规划,比如把住房建设分成豪华型、中产型、经济型、贫困型等几类,按比例分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一个小区各种类型的住房必须各占20%-30%.建不够经济适用房,就不许盖豪宅。在税收上,实行针对豪华住房的累进税制,对贫困户住房的建造特别拨地、免税,使各阶层居民在北京都有落脚点,使为北京提供日常服务的人,能住得起北京。这样北京才会有前途。 作者系萨福克大学历史系助理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