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南山院士不久前因为一次遭抢的经历，便发出了要收容游民，建立“以好人为本”的法律制度的呼吁，结果无意之中验证了坊间流传的一句所谓“带翅膀的也不一定是天使，他可能是鸟人”的民谚，自己把自己拉下了神坛。这是钟院士的千虑一失，我为之扼腕。但事情已经过去了，钟院士的愿望变为现实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此事似乎也就可以不必再提了。
不过偏偏有人不依不饶，这个人就是著名艺术家艾未未。他在自己的博客上发了一篇题为《钟南山的价值几个亿的电脑和不可修复的人脑》的文章，抨击钟院士“明知自己的权利和地位，却作一个普通人的扮相……连丢一个手提电脑，也和国家利益挂钩。人可无知，不可无耻。”并发出了“是什么力量使一个人丧失基本的良知，丧失判断能力，丧失理性、是非观，丧失羞耻的能力”的质问。（2006年7月4《楚天都市报》）
艾未未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炮轰”钟院士？是为了“博出位”让自己出名？似乎不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名门之后，是著名诗人艾青之子，他本人也是颇有成就的“实验艺术家”。那么是因为和钟院士有过结，想借机落井下石，以泄私愤？但他们各自的领域相距甚远，是不是相互认识都未可知，此前也从未听到过类似的传闻，所以好象也不是。
也许我们不应该如此以小人之心度人，艾未未“炮轰”钟院士，根本的原因可能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出于自己的良知，无法忍受一个知名的精英人物出面“维护虚伪的秩序，维护不义的权利，维护野蛮的立场”，所以选择了拍案而起，一吐为快！
如果这个判断不错的话，那我就要为艾未未鼓掌，甚至要向他致敬了。因为这和在此之前来自草根的网民的对钟院士的“炮轰”不同，这是一个“精英”越过了自己的专业领域，为了一个和自己的切身利益无关的社会公共问题，对另一个“精英”的“开炮”。在一定程度上，我们可以认为这体现了中国精英阶层的自我反省能力尚未完全泯灭，这当然是一个值得庆幸的迹象。
中国社会最大的危险是什么？诚如孙立平教授所言，就是权力、知识和财富精英完成利益整合，结成牢固的精英联盟，以“精英和精英相卫”的方式复制历史上出现过的“官官相卫”。这样的联盟一定是以剥夺底层民众的权益为其存在前提的；一定是以共同分赃的方式来协调其内部关系；因此也一定是丧失基本的良知、理性和判断是非的能力的。精英联盟的能量，我们已经在“教育产业化”、“医疗产业化”以及“改制、下岗”等诸如此类的举措中痛彻骨髓地领教过了。由于底层民众的常常没有足够的力量的来制约这样的联盟，所以这种联盟就很容易为实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而走极端，导致社会矛盾的激化。
从这样一个角度来看，如果有精英阶层内部的人士，无论出于自己的良知，抑或仅仅是出于为精英阶层长远利益的考虑，主动地站出来发出自己的声音，遏止精英阶层走极端的趋势，那当然是一种成本最小的避免社会失序，维护社会和谐的办法。我之所以要为艾未未鼓掌，就因为他正是这样一个有头脑的“精英”。他批评钟院士把自己的个人利益等同于“国家利益”，进而以此为据肆无忌惮地提出反人权的建议，可以说打中了精英心理的要害。
艾未未站出来了，期待有更多的精英站出来——当然不是都来“炮轰”钟院士，而是炮轰一切只顾精英利益，而不顾大众和社会整体及长远利益的言论和行为。如此则国家幸甚，民族幸甚，精英也幸甚！
作者：郭松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