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亚菲：优等民族

　　-孙亚菲

　　这是我第一次跟警察面对面——准确地说，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警察当作嫌犯问话。地点有点奇怪：不在警察署，而在美国佛蒙特一个小镇的驾照申请办公室。

　　事情发生得有点突然：我坐在凳子上等候考官验明身份后参加道路考试，一个全副

武装的矮个子警察却招呼我进办公室。

　　“你是某某某吗？”矮个子面无表情地问。

　　我点头，有些疑惑自己是否走错了地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警官？”

　　“这里的一位考官通知我们，你的证件有问题，所以我们来查实你的身份，看是否合法。”他依旧面无表情。

　　天！我居然被怀疑为非法移民！我突然明白了，一切都缘于那位相当傲慢的考官。第一次我来申请驾照，他就坚持说，我的学生身份表末页上缺少学校负责人签字，不予办理。而我一再向他解释，一般情况下，如果学习期间没有回国的话，不需要再到学校签字。为证实身份，我还出示了一大堆其他证件：护照、学生证、

　　尽管那张表上已经补上了国际学生办公室的签章，但仍不能让矮个子放心，他开始盘查我的祖宗八代：出生地、生日、学校、专业、住址，甚至房子的颜色。然后，他又打电话到移民局，前后折腾了半小时，终于点头说OK，你可以走了。

　　结果可想而知：那位“告发”我的铁面无私的考官，一定不会让我这个“非法移民”轻松过关。我的考试理所当然地被废掉。之后我完全相信，一手导演这场好戏的那位考官，在检查我的若干证件后，未必真的认为我是“偷渡犯”，但是他决不会放弃任何机会羞辱一位非白人种族的外国人。

　　回家的路上一位中国同学提及学校一位美籍亚裔教授的遭遇：从学校到另一个州的边界有一个哨所，专事检查是否有人从加拿大偷渡来美。据称但凡白人过境，检查人员见面放行；但若是亚裔或印度裔，则要求出示证件。一次该教授过境，因忘带证件，被扣留当地数小时。回校后教授愤而发一公开信质问道：“不是因为我是受人尊敬的教授，不是因为我说标准的美式英语，我就不能被检查证件，问题是，为什么只检查我的证件？为什么根本不询问就坐在我旁边的白人？难道就因为我有一张亚洲面孔？”

　　据称，这封信在学校引起轩然大波，很快那个哨所受到指责而被拆除，但显然，这种抗争微不足道，关于种族歧视的事件在美利坚大地上每时每刻发生。我的一个白人朋友承认，由于担心被诉讼，美国已不像三四十年前那样敢于公开歧视非白人种族，但方式变得更隐秘，让人抓不到把柄，表面一团和气，而骨子里，根深蒂固的白人优越意识从未改变过。

　　而今美国的现实情况是，黑人和墨西哥人地位最低下，工作在最脏乱差的环境里，拿最低的工资。土族印第安人则被放在亚利桑那的保护地带圈养，每月几百美金补贴，但凡走出隔离地带或与异族通婚，就会被取消福利。亚裔和印度裔由于在科技和商业方面的显著成就，地位稍高，但仍未能得到主流白人族群的认同，他们被假设成为随时可能背叛这个国家的人群，常常成为FBI监控和调查的对象。在机场，接受全身搜查的，也多是亚洲、拉丁和中东族裔。

　　的确，于不少人而言，这个国家似乎天然属于白人。一位亚裔美国同学跟我抱怨，每次都有人问他，你从哪个国家来？总是问另一位匈牙利来的学生，你是哪个州的？而另外一名第三代韩裔同学更倒霉，一位愠怒的白人妇女冲她咆哮：You should go home! (滚回你老家去！)

　　美国黑人女作家托妮·莫里森的小说《最蓝的眼睛》，描写了一位黑人小女孩无法企及的凄美的梦——拥有一双美丽的蓝眼睛，那样她就能够为这个国家的人民所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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