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华：大片已成女人“权欲”的方程式

　　“大片”不能没有女人的命运作为戏剧基础之一，但是一牵涉“女人”，“戏剧”就摆脱不了权力欲望方程式。是今日的编剧对“女人”的想象太过狭窄，以至于经典也挽救不了剧本的贫血，还是女明星的定型限制了电影的生命力？

　　《夜宴》还刚上映，另一部标榜金碧辉煌的古装宫闱大片《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前期宣传已经激活。是无独有偶，抑或合该有事，两部大片都是“借尸还魂”：《夜宴》取经

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满城》据说是脱胎自曹禺的《雷雨》，所以光看剧照已能满足影迷的游戏心理：周润发若是周朴园，巩俐是繁漪，那刘烨和周杰伦又如何分配角色？四凤和鲁妈又是谁？

　　找不到头绪的，大可继续在《夜宴》的情节角色中咻鼻子。如果刘烨不能胜任繁漪口中的“萍”，《夜宴》中忧郁的吴彦祖是不二人选。而片中安排周迅饰青女一角，表面上是对《哈姆雷特》中奥菲莉亚的呼应，我却在她和婉后的情敌关系中看见四凤与繁漪。

　　当然，你也可以说不论谁演谁，章子怡和周迅在大片中换来换去总是会落到那么几种角色类型的窠臼中。周迅在《如果·爱》中的女明星不就是婉后的时装版？而章子怡也没少扮演过四凤那一款角色，这一次的发挥空间大抵不见得会比《英雄》中演梁朝伟的婢女，或《十面埋伏》，或《艺伎回忆录》里的她大上多少。

　　即便在《夜宴》中初次挑战成熟女性角色，观众还是似曾相识———风水轮流转，这次她终于穿上《艺伎回忆录》中巩俐的鞋，只因为伟大的爱情必须要有坏（女）人作恶才能成全。

　　三位当代最红的中国女星，气质不尽相同，但翻开近年拍过的电影目录，她们竟有着出奇相似的一点：轮番扮演利欲熏心的古今美人。

　　她们追求权力的欲望，原来已远远超过追求爱情。这个现象，或许有现实的影子，然而这些角色也会因为被现实所限而不再“可爱”，甚至影响女星们的形象。在很大程度上，章子怡便是典型的“受害人”———香港传媒和观众就是乐于将她的戏路当成她的本色，以致把她放大成内地年轻女性的代表。

　　“不择手段向上爬”放诸男性身上是天经地义———香港的电视剧没有几出不是以此为题材，并把它引申为“为了生存，（男）人们根本没有选择”。但是换上女人，她便很难像男人般有日修成正果。

　　《夜宴》使人意外的是戏份几乎集中在章子怡身上，连葛优的表现都有着“礼让”色彩，造成观众对片中的“权力斗争”产生另一种阅读：谈不上是什么人性悲剧，而更接近老掉大牙的道德教训———超越本分的女人，便是红颜祸水。

　　《夜宴》如是，陈凯歌的《无极》也如是，致使我看着巩俐“母仪天下”的《满城尽带黄金甲》也怀疑会有相似问题：“大片”不能没有女人的命运作为戏剧基础之一，但是一牵涉“女人”，“戏剧”就摆脱不了类似的权力欲望方程式———是今日的编剧对“女人”的想象太过狭窄，以至于经典也挽救不了剧本的贫血，还是女明星的定型限制了电影的生命力？

　　我把“大片”的问题聚焦在女明星身上，除了因较少有评论着眼该点之外，也是因为没有女明星压场，就成就不了国际大片———外地观众真要买票，除了冲着导演名气，还是要靠巩俐和章子怡的叫座力：谁叫已经打开国际市场的中国男明星和使人印象深刻的男性角色相对较少？因此，周润发与周杰伦将使《满城》成为另一块试金石。

　　□林奕华（香港戏剧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