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寿龙：允许自带酒水，饭店何乐不为

　　人都是理性的，在任何情况下，人们都要尊重他人的理性选择，并给予适当的空间。

　　最近，媒体上频频曝光，说某某去某饭店请客吃饭，被谢绝自带酒水；又说某某去饭店请客吃饭，被允许消费自带酒水，但要收取高额开瓶费。

　　顾客愤而向法院起诉，法院判决，酒店谢绝顾客消费自带酒水或者收开瓶费，属于霸王条款，饭店应该允许顾客自带酒水，而且不允许收取开瓶费，饭店要退回已经收取的开瓶费。

　　法院判决作出了，饭店当然必须执行。不过，中国不是判例法国家，法院作出的判决只适用于特定的案例，而不作为其他法院进一步判决的法律依据。所以，可以预料，这一争端并不会因为这一法院判决而终止。

　　这就需要进一步理清道理，饭店是否有理由谢绝自带酒水，或者收取开瓶费。从契约理论角度来看，这实际上是饭店与消费者之间的合约问题。根据交易自由原则，饭店可以要价，消费者可以还价，消费者不愿意还可以走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饭店是可以规定是否允许自带酒水，或者收取开瓶费，而消费者也大可选择在什么样的饭店里去消费。

　　显然，饭店让不让自带酒水，消费者要不要去不让自带酒水的饭店吃饭喝酒，这是各自的选择权的问题，不存在对与错的问题。

　　不过，人都是理性的，在任何情况下，人们都要尊重他人的理性选择，并给予适当的空间。在当前情况下，消费者选择去饭店吃饭，而且自带酒水，是很理性的选择，有时甚至是当然的选择。因为对于消费者来说，过去人们一般适应的是在家请客吃饭，现在逐步过渡到在饭店请客吃饭。之所以选择去饭店请客吃饭，主要是人们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已经很难支付亲自做饭菜的劳动力成本，去饭店请客吃饭，是合理的选择。

　　对只吃饭不喝酒的人来说，估计问题不大，但是对又吃饭又喝酒的人来说，去饭店吃饭显然有一个额外成本：酒店的酒水往往比市场价格高一倍以上，而这部分高出的价格是消费者不愿意支付的，因为只要花费一点点时间成本，在超市里买一瓶酒带上，就可以省好多钱。如果消费者家里有好酒，放在家里自己又不喝，想请朋友喝又没有时间或者手艺做菜，就去饭店，自带酒水，不仅是理性的，而且是当然的选择。

　　对饭店来说，顾客来吃饭当然是好事，如果顾客不仅吃菜，而且还喝酒，更是一件好事。因为饭菜的边际成本比较高，买进来还要加工，还要冒卖不出去变质的风险，而酒水，只要进来了卖出去就有一半的毛利。如果客人来了，不仅胃口好，而且酒量大，猛喝酒，饭店更是财源滚滚。而顾客来了，自带酒水，饭店少了赚酒水钱的机会，显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不让自带酒水，让顾客消费饭店的酒水，或者带了收取开瓶费，是饭店的理性选择。

　　不过，不让顾客自带酒水，或者收开瓶费，只是局部得益、全局失益的非理性选择。就全局来说，顾客去饭店吃饭，不能选择的是饭菜，这是必须的，但是可以选择的是酒水。中国人过去喜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现在随着经济转型，社会转型，饮食习惯在发生变化，喝酒虽然快乐，但酒后往往头晕脑胀，影响身体健康不说，最直接的是酒后有5－10个小时的时间往往无法正常工作和休息，大醉之后时间成本更高。所以，吃饭不喝酒或少喝酒已经成为越来越多的顾客的理性选择。

　　如果顺应这个变化趋势，饭店的选择起点就应该是顾客不喝酒。在此基础上，如果顾客选择喝饭店的酒，那是饭店的福气。如果顾客选择喝自己的酒水，那饭店也不会损失什么。由于顾客一喝酒，其胃口就会大一些，这时饭店反而会有更多的饭菜销售量，这也会有一些赚头。如果选择的起点是顾客要喝酒，而且只喜欢喝自己带的酒，去饭店点菜吃饭只是为了喝自己的酒才去。

　　这时如果饭店选择不让顾客自带酒水，或者收取高额开瓶费，不是把顾客推向其他不做如此选择的饭店，就是顾客在自己家里请客喝酒，这无疑是为了挣酒水钱做饭菜生意，无疑不理性到极点。如果这么思考，饭店谢绝自带酒水，收取高额开瓶费，不仅对顾客不利，对自己也不利，至少是没有什么好处。

　　饭店允许自带酒水，不仅对自己没有坏处，反而可能对自己有好处，又何乐而不为呢？

　　毛寿龙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教授、行政管理学系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