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轶解答甲型H1N1流感疑惑

　　我们到现在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墨西哥有这么多感染者死亡。

　　撰稿·黄 祺(记者)

　　香港，是目前中国境内唯一出现甲型H1N1流感病人的地区。香港大学微生物学系教授管轶，继第一时间接受《新民周刊》采访后，再次接受采访，谨慎解读近期世界流感疫情及未来可能的发展。

　　《新民周刊》：从目前的报告看，虽然全世界疑似病例在增加，但死亡人数增加好像不是很明显，请问这是什么原因？是否说明风险在下降？

　　管轶：是的。在墨西哥和北美以外的地区，这次流感导致的死亡率，看起来与普通季节性流感没有太大的不同。可能的原因是，这种流感病毒早在2005年就已经感染给人。如果是这样，这种病毒就可能已经与人类共存了很长的时间。不过，我们到现在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墨西哥有这么多感染者死亡。

　　《新民周刊》：相信您的实验室已经开始很多重要的研究，在刚刚过去的一周，H1N1病毒发生了哪些变化？

　　管轶：我们仍在对第一例隔离病例进行分析，我手头还没有结论。

　　《新民周刊》：有报道说H1N1病毒进化速度比SARS病毒更快？

　　管轶：流感病毒当然比冠状病毒进化速度更快。病毒进化的速度，取决于几个要素，比如病毒的基因，以及病毒找到新宿主的需要的时间。

　　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有确认H1N1病毒进化的速度，因为我们现在还无法得到足够的病毒基因序列数据，而且，病毒的进化也需要时间。

　　《新民周刊》：现在是否能预测，这场流感将持续多久？流感持续传播的时间，与哪些因素有关？

　　管轶：这次的甲型H1N1流感病毒，已经肯定在人间传播，就像1968年和1977年，H3N2和H1N1分别在人中出现一样。通常，一种新的流感病毒感染给人，就会长久地在人中间存在，直到另一种新的流感病毒或者新的病毒亚型出现。后出现的新病毒亚型会替代之前的病毒，比如1957年H2N2病毒代H1N1，1968年H3N2代替H2N2。

　　《新民周刊》：您是否了解，在香港确诊的墨西哥流感病人，目前情况怎样？对他都进行了怎样的治疗？

　　管轶：这位病人状况很好。他正在接受通常的流感治疗。

　　《新民周刊》：目前报道有两种态度，一种是一些学者主张不要太紧张；另一种对这场流感可能造成的损失表示悲观。上次您是比较悲观的，现在有什么预测？

　　管轶：我现在站在中间，仔细观察，谨慎发言，直到我们得到一些相关的线索。■

　　这是个危险之兆

　　2003年在亚洲肆虐的禽流感病毒虽可致命但对人的传染力还不强，现在的甲型H1N1流感的致死率比普通流感高，暂低于禽流感和非典，但在人际间的传播速度却很快。如果出现一种新病毒，兼具这两者最致命的特点，再加上“便利”的全球化传播条件，那么可能引发的后果将是相当严重的。

　　撰稿·邵乐韵(记者)

　　该不该担忧？

　　甲型H1N1流感，最初是以“猪流感”的名字、来势汹汹的姿态冲到我们面前的。当媒体上报出的疑似病例和死亡人数日日攀升，且称死者多为青壮年时，民众对这种尚无疫苗可防的病毒，立刻充满了恐惧，这种恐惧很快就从美洲蔓延到欧洲、亚洲；人们对猪也充满了恐惧，埃及政府甚至下令要宰杀全国30万头存栏生猪。

　　在不安的时候，人的本能就是要找出制造恐慌的祸首。但是，在缺乏科学依据的情况下，无论是怪罪猪还是疫情发生国，都是不理智而且无助于疫情控制的。

　　随着事态的发展，大众又听到了另一种似乎值得宽慰的声音：虽然目前尚无疫苗，但甲型H1N1流感可防可控可治；联合国粮农组织、世界卫生组织、世界动物卫生组织和世界贸易组织发表联合声明，强调符合卫生安全标准的猪肉和猪肉产品不会成为病毒感染源。事实上，5月2日，加拿大才在西部艾伯塔省一个猪场的猪身上检测出甲型H1N1流感病毒，也是世界上首例发现有猪感染这种病毒。

　　4月27日的时候，墨西哥卫生部长科尔多瓦公布，本国确认和疑似猪流感死亡人数为149人。到了当地时间5月3日，墨全国确诊患甲型H1N1流感的总人数上升至568人，其中22人已经死亡——排除了“149人”中的大部分嫌疑。

　　虽然截至2日晚，墨西哥政府宣布的甲型H1N1流感死亡率达到4%，但中外一些传染病专家仍认为，甲型H1N1流感的致死率要低于禽流感。

　　可以紧张和警觉，但不要惶恐过甚。

　　墨西哥社会保障所传染病研究部门的负责人贾维尔·托雷斯分析了4月底到5月初的一周数据发现：“虽然确诊的和疑似感染甲型H1N1流感病毒的人数在上升，但是死亡病例相对减少了。”卫生部长科尔多瓦也指出，疫情扩散的最高峰出现在4月23日至28日之间，目前有迹象表明甲型H1N1流感疫情的发展已经处于“下降期”。他同时也强调这只是初步判断，告诫民众不要因此放松警惕。

　　确实，现在就断定甲型H1N1病毒在墨西哥的传播率和严重性为时尚早，毕竟，人们对病毒的了解还不够深入，病源也没有锁定。

　　墨西哥政府官员在公开场合表示，鉴于2003年非典时紧急状况维持三个月的先例，目前采取的各类防疫措施还要继续施行一段时间，除非，“感染人数出现大幅下降或者病毒传播现象趋于消亡”。

　　科尔多瓦说，即使政府宣布学校复课，也并不代表可以松口气。一些必要措施如注意卫生、勤洗手、避免类似握手亲吻直接肢体接触等还需要维持相当一段时间。

　　为下一次危机做准备

　　下一次的全球健康危机会是怎样的？我们该如何阻止病毒的蔓延肆虐？

　　眼下，流行病学家和公共健康专家对潜在流行病传播存在三大担忧：首先，以前在动物体内发现的病毒已经经过数次变异，能够传染给人(例如疯牛病，禽流感等)；其次，“感谢”全球化进程，在一个国家或地区内发生的传染病会很快传播到其他地方(例如西尼罗河病毒、非典等)；还有，病毒的抗药性也在不断增强(如甲氧西林金黄色葡萄球菌、结核杆菌等)。

　　听起来很吓人，但是医学专家提醒我们，今后出现严重的传染病危机只是时间早晚问题。美国南卡罗来纳大学传染病医学家、美国疾控中心流感预防工作组成员大卫·韦伯说，目前人类已知的细菌有1500种左右，在过去15年里，医学家们又发现了许多对人类和某一地域来说陌生的种类。

　　如今已经进化过的甲型H1N1病毒，可能就是未来某种致命传染病出现的前兆。2003年在亚洲肆虐的禽流感病毒虽可致命但对人的传染力还不强，大多数因禽流感而死的人都是与动物有过直接接触后染病的。现在的甲型H1N1流感的致死率比普通流感高，暂低于禽流感和非典，但在人际间的传播速度却很快。如果出现一种新病毒，兼具这两者最致命的特点，再加上“便利”的全球化传播条件，那么可能引发的后果将是相当严重的——这也是公共健康领域的专家们最为担忧的。

　　由于病毒本身变异速度快且频繁，所以超级流感病毒的诞生有很多种可能：禽流感病毒自身进化后可能更易于在人际间传播；一头猪可以同时携带禽流感病毒和来自人的流感病毒；人类自己挺过了禽流感但也会患上季节性流感。这样交叉混合，就可能产生一种新型变异毒株，更容易在人与禽类、畜类之间以及人与人之间传播。

　　美国遗传学家、细菌遗传学的创始人之一乔舒亚·莱德伯格(Joshua Lederberg)曾说过：“昨天一个遥远大洲的小孩子感染的细菌今天就能传给你，明天就可能引发全球传染性疾病。”在现代交通工具、全球化商业贸易的“帮助”下，新病毒的发威范围会更广。

　　最后是病毒的抗药性。从长期看，受某种病毒感染的人越多，接受药物治疗的人越多，疗效就会成反比下降。目前对于甲型H1N1流感尚有“达菲”和“乐感清”能够应急，但不是长久之计，关键还是要加紧研制相关疫苗。

　　近年来禽流感、非典以及最近甲型H1N1流感的爆发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人类虽然已经有多年抵御大规模流行疾病的经验，但是面对未来各种不断变异的病毒的潜在袭击，我们当前的“武装准备”仍欠充分。最新的英国《经济学人》杂志开篇文章就指出：除了需要开发各种抗病毒药物外，此次流感疫情带给我们的另一个教训就是，整体流行病检测体系也要及时改善升级。今日未雨绸缪，有助于将来拯救数百万人的生命。

　　5月3日，墨西哥领导人说，本国甲型H1N1流感已经得到控制；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也说，甲型H1N1流感可能没有先前预想的严重，总统奥巴马对有效控制表示谨慎乐观。但是，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陈冯富珍也警告，全球要为第二波疫情暴发做好准备。未来数月，甲型H1N1流感病毒或许卷土重来，甚至更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