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从墨西哥暴发的甲型H1N1流感，在全球蔓延，这是对各国防疫体系的一场考验。

　　虽然截至5月17日中国内地确诊病例只有3例，虽然中国快速的应急能力得到世卫组织的称赞，但这个实施疫情网络直报只有6年的疾控网络在处理相关问题时，仍带有着“不成熟”。

　　是否要将全机舱人员定为“密接”者？监测直报网络是否能深入到区县乡？是否要将所有“密接”者都就地隔离？是否在疫情面前存在着防卫过度？

　　当这场流感过后，这些问题会一一找到答案，中国疾控网将日臻成熟。

　　一切从AM098开始。

　　这是墨西哥疫情暴发后，第一架从当地飞抵中国的航班。它于4月30日，抵达上海浦东机场。

　　而中国的疾控网在3天前就已张开，相关的应急措施早已就绪。

　　拦截：理想→现实

　　欲将H1N1尽数挡门外

　　北京卫生局发言人邓小虹认为曾经的目标不现实，目前应把防控重点放在把好发热病例的筛查关上

　　“北京市曾把防控目标定位在把甲型H1N1阻挡在国门外。”一位知情者透露，但这似乎不可能。

　　4月26日中国发布了疫情应急措施。

　　在此前一天，世卫组织将甲型流感警告级别定为3级。3天后，又将级别提高为4级。

　　也就在那天，上海根据国家要求，成立全市防控工作小组，等待AM098到来。

　　应急方案细致到一旦发现发热者，让它靠在哪里、救护车如何进出，都做了安排。

　　远在四川的成都也在4月27日开始筹备应急预案，29日，定点医院组织培训医务人员，并要求储备达菲等药物。达菲，一种能阻止流感病毒在人体内繁殖的抗毒物质。

　　负压车也结束了停休状态。那是种运输患者时不会感染车外环境和司机的医疗车辆，非典后引进中国。

　　除此之外，中国还禁止进口墨西哥、美国的猪肉制品，禁止邮寄或旅客携带来自墨西哥、美国的产品入境。

　　4月30日晨6时，AM098准时抵沪。

　　按当日新华社的报道说，其严格检查程度，让机上乘客感到甚至“比墨西哥还严”。乘客逐一被检查体温。预案规定体温在37.5℃以下的才可放行。

　　有专家说，其实设立在机场的体温检测和健康巡查关口，很难完全拦截病毒进入中国。因为甲型流感病毒有潜伏期，一般是在1—7天。该病毒常常在感染者发病前一天开始传播。

　　在AM098上，后来进入香港的第一例病例———那位墨西哥乘客，当时的体温只有36.8℃。2个小时后，他和机上所有乘客“安全”离开浦东机场。

　　“其实，当时机场方面就曾建议过相关部门，将该航班乘客就地隔离进行医学观察，但由于缺乏法律依据，没有执行。所以这名墨西哥患者直到香港才被确诊。险些又污染了更多的人。”公共卫生专家卢洪洲说。

　　4月30日，世卫组织再次将全球预警级别提高到5级，这意味着，至少有两个国家出现了病毒的人际传播。

　　5月初，中国和欧盟一样，终止了和墨西哥的来往航班。

　　“我们也不可能停飞所有国际航班。”中国疾控中心(英文缩写CDC)的一位专家说，中国有那么些大都市，国际交往又如此频繁。

　　于是，5月8日，第一例中国患者包雪阳从美国进入中国。

　　而第二例中国患者吕一飞(化名)则从加拿大进入中国。

　　测试：高标准→简易版

　　针对国情推出普及版

　　最初的试剂很敏感，但无法用于市级简单的实验室，便又研制出二代病毒测试剂

　　确诊包雪阳为疑似病例并不顺利。

　　5月9日，包雪阳回到成都，发热，去省人民医院看病。医生用试剂筛查其病毒，结果为阴性。包雪阳执意回家。

　　医院百般挽留，包雪阳才留下，由省疾控中心再次为其查毒，结果为弱阳性。

　　“省卫生部门的检测试剂更敏感。”成都市疾控中心主任梁娴说，所以当时检测出来的是阴性。

　　中国疾控中心一位专家说，针对甲型流感病毒确实存在两种检测试剂。但省市所用都是一种试剂。

　　中国疾控中心病毒病所早已在4月下旬就开始研制病毒检测试剂。

　　4月30日，利用美国疾控中心传来的甲型H1N1流感病毒序列，和世界卫生组织公布的病毒信息，装配出第一代甲型H1N1的检测试剂。

　　“但是这试剂很难在普通实验室内使用。”国家流感中心主任舒跃龙说。

　　因为这次病毒的基因核酸序列与常年流行的季节性流感病毒很接近，所以测定基因序列时，就会很复杂很繁琐，因此对设备要求较高。

　　第二代甲型H1N1的检测试剂是在5月2日研制成功，改进后，即使在稍简易实验室里也能查出疑似甲型H1N1流感病毒。

　　即便如此，取样时操作不当，还有可能检测不出。

　　“取样本很重要，如果取的不好就会出现检测结果有误。”一位知情的专家说，必须在悬雍垂(即小舌)稍微用力刮取样本，轻轻刷两下还不行。

　　在此之前，全国主要城市的30名疾控骨干都在京进行过为期一天的应急集训。

　　直报网：卫生院→国家CDC

　　覆盖很全只怕漏报

　　SARS后建立直报网，各地疫情信息同步显现，但基层医务人员若缺乏经验，会导致疫情被漏过

　　5月10日凌晨，四川省卫生厅专家在为包雪阳会诊时，中国疾控中心也在实时了解他的情况。

　　那天凌晨，包雪阳的所有病情资料，包括具体病情、流行病学史、诊断记录，都能通过中国疾控中心的信息中心大屏幕上看到。

　　与此同时，卫生部相关部门以及各省、市两级疾控中心都能从这一网络上看到有多少病例被确诊。

　　“早在六年前，这项工作还停留在电话线上。”中国疾控中心信息中心主任马家齐说，以前要一个月才能知道的数据变化，现在卫生部只用0.8天即可掌握。

　　SARS之后，中国开始构建网上直报系统。所谓直报系统，就是当医疗机构发现有传染病病例，可以直接在网上登记报告，随后各级疾控中心都能同时看到。

　　到2008年底，全国所有疾控中心、96.9%的县以上医疗机构和82.2%的乡镇卫生院都实现了网上直报。

　　马家齐说，这样就能加速疫情的发展和最终确定，以便尽快阻止疫情蔓延。

　　包雪阳被诊断出为疑似病例后的第5个小时，5月10日晚10时，他体内的病毒样本已抵达北京。中国军事医学科学院和中国疾控中心分头对病毒基因测序。

　　5月11日，两家机构得出相同鉴定结果，该毒株和美国提供的甲型流感病毒的基因序列完全一致。

　　包雪阳被确诊为国内首例甲型流感患者。

　　但是马家齐也坦言国内的直报网络的运作会存在一些问题。

　　他说，现在发现疫情瞒报的很少，但基层医疗机构是否能及时发现疫情，这就取决于基层医务人员对传染病的认识了。

　　“这方面还是有待提高。”马家齐说。

　　今年1月，国内有8人感染禽流感。5人死亡。从这些患者的资料上看出，他们多数曾去过乡镇卫生院或县级医院，而延续了就诊时间，后再移入市级医院，但已医治无效。

　　所以，有专家认为，甲型流感若扩散到中国基层社会，那时的防疫难度将会变得无比巨大。

　　航空隔离：全部→前3后3

　　“密接”界定 接轨国际

　　与病例密切接触者的界定，从全机舱人员，到如今遵循国际惯例，疾控心态日臻成熟

　　包雪阳被确定感染甲型流感后，马上被隔离。

　　同时卫生部开始寻找和他同航班的所有乘客。当时他们都被认为是包雪阳的密切接触者，都被认为可能感染病毒。

　　而此前在香港发现的那名墨西哥患者，港府只寻找同航班与他前3排后3排的乘客。

　　“按国际惯例，确实只要锁定航班中患者前3排后3排的乘客。”一位传染病专家说，卫生部当时的做法属于宁错估1千，不放过1个。

　　“其实，这种紧张完全没有必要。”上述专家说。

　　甲型流感的传播时间，只有在发病前1天到发病的第7天，只有在这段时间内，与其有过1米内面对面交谈的，才有可能染上病毒。

　　□本报记者 魏铭言 吕宗恕 褚朝新 北京、成都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