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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经济把人变成女人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5月19日11:11  新周刊

  导语:坏经济来袭,人人从五官上开始缴械投降,眉目都好商好量地耷拉下来。得势时候的凶相都不见了,脸上是一马平川的慈祥圆柔。人呈现老态,面相上的表示是先显现出女里女气来。

  文/蒋方舟

  蒋方舟:

  作家。7岁开始写作,目前已出版9部作品。现就读于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经济危机来的时候,我很害怕。我不是害怕自己幻想里的无形资产缩水,我害怕看到人们吃不饱饭时暴露的恶形恶状。

  我小时候看过余华的一篇短篇小说,叫做《古典爱情》,讲的是古代“金融海啸”时,荒村破落,树都被人啃得伤痕累累——还嵌着牙齿,甚至还有“菜人市场”,人肉按斤两和新鲜程度贩卖。这个小说给我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后遗症到现在——听到“百年不遇的萧条”、“来势汹汹的危机”之类的字眼,就难以抑制地打一个巨大寒战,脑海里出现人们磨刀霍霍向彼此的凶残画面。

  直到现在,在这场“海啸”的犄角旮旯处瑟瑟发抖了许久,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等来想象里人性阴暗睚眦毕现的一幕。吃不饱饭的是永恒不变的固定人群,整个社会并不会都上演“饿狼传说”,人们只会变穷。一个人变穷,的确会气血喷张面红脖涨,现出穷凶极恶;一群人变穷,反而让人与人之间产生一种低柔的同病相怜。

  在经济危机中,穷人更加理直气壮地逆来顺受,富人也在樯倾楫摧中无计可施,相互打量时,双方满眼都是对彼此慈悲的同情。我完全抱着没头脑又没心肝的心态,欣赏着新闻里穿昂贵西装的著名中年男人额角堆油、摊开双手说:“我也看不到底,我也无能为力。”人的这种无奈的太息神情,在人类创造的时代中是很难得的,因为稀罕,所以显得动人。

  我十分崇拜我的一个同学,他从初中开始,就和人合伙开服装店,专门卖国外著名运动品牌的限量款,动辄上千。我曾问他:“你的衣服能卖便宜一点吗?”他凉着嗓子说:“嫌贵你可以去穿李宁啊。”我一阵窘迫之后仍然羞答答地仰望他。

  上了高中,他开始涉足金融界,虚报年龄,在证券事务所工作,坊间盛传他赚钱比谁都多,偶尔开着新车来上学,坐到教室里,松开领带,拿出酒瓶,一饮一啄地看《放长线钓大鱼——如何在金融市场中常胜》之类的书。看得累了,就勾勾手指随便把一个同学叫到面前,也不正眼看,微微斜睨着,懒洋洋地说:“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很讨厌你。”他把这当做消遣,我们只是恐惧凄惶,不敢生气。

  如果没有经济危机,我永远无法想象自己能和他心平气和地促膝交心。前段时间,他来我们学校进修一个MBA班——和一些村长和乡镇干部一起。我和他见了面,他对我抱怨道:“我现在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操心。经济危机,我的生意首先受损。有个女朋友,每个月要有情感投资;我练健身,每天要吃牛肉,现在连这都保证不了。”

  我不知该怎么宽慰他,只能赔笑道:“不过,你气色倒是变好了。”这是实话,他反而胖了一些,面孔粉白粉红,好看得紧。他脸上原来有一股逢佛杀佛、遇祖弑祖的戾气,现在全部化解,竟闪着圣洁的母性光辉。

  他羞赧地摸脸,说:“经济危机之后,这一年我神情明显老了。”这也是真的。坏经济来袭,人人从五官上开始缴械投降,眉目都好商好量地耷拉下来。得势时候的凶相都不见了,脸上是一马平川的慈祥圆柔。人呈现老态,面相上的表示是先显现出女里女气来。

  经济危机之后,人变得容易相信了。这并不是说人变得容易上当受骗:人类还是一如既往地圆熟,放松了曾经死扛的心理防线,心灵的堤坝位全线降低——“反省”警戒线,“感动”警戒性,“信任”警戒性。

  我同学的父亲是个商人,出了名的强韧狡诈坏脾气。前几天我见到他,他却不再对我们这帮小朋友进行心狠手辣生存法则教育,而开始大谈人性的力量多伟大,宗教的精义是多么的神奇。他花了一个小时,穿插着无数感慨讲了他最近的一个遭遇:同学的父亲萌生信基督教的念头之后,和另一个有同样宗教倾向的商人一见如故,一拍即合,在商业上展开合作,开拓出新市场来,这是主对他的指引和眷顾,他决定更诚心地皈依。

  人忽然被放置在一个奋斗力弱、抵抗力微的生活线上,如此危险又悬空的险境,让人发现自己无能,彼此靠不住,必须寻找一个更大又牢靠的精神靠山。

  这忽然让我想到叔本华对女人的论断:“女人没有判断力,女人目光短浅,女人的天性就是服从,女人就是要求被主宰。”叔本华以为这是大自然对女性的惩罚,我却觉得这是女人天然的能力馈赠。女人因为承担繁衍重任,无论顺境逆境都必须存活下来,所以上天赋予她这项生存能力,其实是一种弹性和韧性,成为对厄运的抵抗机谋。

  身为女的,又出于打扮自己的需要,我最近开始关注时尚。现在流行又宽又紧的变态皮带,显然是出于勒紧裤带的需要;服装风格也一律柔美轻佻,用镂空花纹雕出一种廉价的性感来,有种臊眉搭眼的讨好。

  人被经济风吹雨打地冻蔫儿了,也臊眉搭眼地争相变女。这篇命题作文的题目是“坏经济会把人变好吗?”女人就是好人吗?我不知道。我知道西蒙·娜波伏娃的话:“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被造就的。”可见暂时的性别转弯不难。

  人要变成男人,需要的是天时地利外加能力;人要变成女人,大抵只是心态问题。

  艾未未:任何坏事都能够使人变好

  采访/柯勇

  艾未未:艺术家。北京电影学院毕业,星星画展创始人,研究领域涉及建筑、雕塑、绘画、家具、出版、策展等多个方面,是国家体育场(“鸟巢”)的中国顾问。

  导语:我觉得这个事情发生了,比不发生要好,它不只是丢了钱的问题,而是对旧有系统的挑战,早发生比晚发生好。

  在国外,我很愉快地看到了那些华尔街的傻B们,跳楼的跳楼,离婚的离婚,进监狱的进监狱,我觉得是大喜之事。那些人就是一些吸血鬼,结构上资本主义的运转需要他们,但是其中大多数是很差的人。

  任何坏事都能够使人变好。就目前来看,从去年到今年,听到的坏消息挺多的,坏人坏事挺多。我们也曾经在一个所有人都做好人好事的年代生活过,回头看那个时代,显然并没有让任何人变好,比如雷锋只是自己变好,却没有让别人变好;比如焦裕禄,兰考可能更加贫穷了,虽然那把椅子已经被顶出了一个窟窿。

  这个事情发生了,比不发生要好

  回过头看你会发现,那种苦行僧式的方式是没有用的,这个世界上寻欢作乐的人找到了他们的极乐世界,而被甩出去的那些人只能被甩得更远了。今年就有上千万的民工在城里找不到工作,回到农村的时候土地也没有了,他们看到过城市人怎么工作,有什么样的道路、汽车、住房,再回去的时候,他们脑子里会想些什么呢?

  过去的利益集团在不断瓦解,包括金融危机,它实际上是在全世界范围内对政治金融力量的一次重新洗牌,包括那个体系下产生的价值观,人类对自由的认识、自由概念的变化,资本主义、市场等等概念都会发生一次很大的颠覆,这是一次重创,也是一次大面积的调整。

  很显然,我们已经进入一个新的时代了。冷战之后全球化、信息化,以及网络崛起,但是意识形态并没有跟上,依然依靠过去的方式和系统,依靠现代的技术获得某种利益,它完全是无度的贪婪和权利的膨胀。凡是破坏了平衡的力量,一样会崩溃的,现在就是很明显的一个例子。

  在这场危机当中,当然是以美国为首,它作为最大的力量,是主要演员。中国还是一个群众演员,虽然现在开始有说话的机会,但依然不会给你一个长的镜头,搭搭腔的事。

  中国显然也是这次金融危机的受害者,但是中国并没有觉悟,或者有相应的可能性去对应这个事情,因为从来没有形成过系统,它的自我调整能力,结构上的调整能力是很差的。所谓西方的进步社会体系,应该是最具有调整可能性的,但是在这次危机中依然在挣扎,旧的系统不能不用,但又明显的不够用,或者说这场危机就是由这个系统所造成的。目前这场危机基本还是在看的过程之中。但是我觉得这个事情发生了,比不发生要好,它不只是丢了钱的问题,而是对旧有系统的挑战,早发生比晚发生好。

  80后最好的是,教育对他们损害不大

  我对80后这个群体抱有很大希望,因为我认为他们的知识结构不一样。他们更多从网络中获得信息,有了自己的判断依据,虽然这个依据可能是幼稚的,可能是不健全的,但是总比一个对社会抱有成见,已经培养了很多不好的习惯的人要好很多。他可能是个爱国主义者,也许是一个天真的爱国主义者,他是有情感的,他是有愿望的,这就比没有情感和愿望的人要好很多。

  即使中国不走向更好,如果它不走向更坏,互联网仍然是中国走向民主,走向公民社会的一个最重要的途径,因为还没有一个与它有相同可能性的途径出现。

  一定要当80后成为一个行动者的时候,这个希望才能成为可能。我觉得他们现在还是一个参与的阶段吧,相信他们很快会成为一个参与者,成为承担责任的人。因为我发现许多志愿者都是80后,他们的勇气,还有他们的单纯,单纯本身是一种很大的力量,我觉得这些品质都在。

  我觉得80后还有一点最好的是,教育对他们的损害不大,因为这个教育已经坏得不行了。他们中的很多人也许根本就不上学,或者从学校根本就没获得什么,我觉得社会把他们真正放弃了,他们就真正成为了一个人,只有被这个社会放弃的时候,你才会成为人。

  因为蹬自行车的人已经没有力量了,可以这样说,他的肺部和心脏都不好了,所以倒下是随时可能的,但是倒下来之后,承受的还是民众。因为中国最大的企业,已经成为了利益集团、跨国公司的合伙人,我觉得中国大部分利益已经被分得差不多了,土地也好,资源也好。

  我也接触了许多跨国公司的高层,他们都是茫然的,你从来没有在《纽约时报》上看到过,所有顶级的大脑型人物,统统都目瞪口呆,而且说不出一句话来。在这次金融危机当中是没有智者的,全面的体制,以及基础型的崩溃,现在谈到的只是崩溃到什么程度才能停下,只是让伤亡减少,可是一次次都没有办到,连它可能产生的后果都没弄清楚。

  民众基本上是在等待承受。我发现在所有的社会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几乎没有民众可行的机会,但这也是社会稳定的一个必要的基础。民众唯一能想的就是,我们能够形成怎样的结构,民众是结构的制造者。美国人选了奥巴马,我们觉得这是另外一个好一点的可能,奥巴马也是系统产生出来的人。你不可能揪着自己的耳朵把自己提起来,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现在我们都面临这样一个情况,我想把你提起来的同时,你想把我提起来这也是不可能的。人在现在这个情况之下,又回到了大梦初醒的一个阶段,基本需求,你和他人的关系,伦理道德,还有情感在这些问题上的作用开始显现。那么以前的那种疯狂,无度的奢华,没心没肺的狂妄,基本上是结束的时候了。

  虽然已经开始反思消费,但已经晚了

  当消费成为主义的时候,它是资本主义的一个广告词,本来消费跟生产、产值是有关的,快乐不仅仅来自消费,还来自你的其他方面。所以我觉得纯粹的消费主义,用日本话说就是,你的良心大大的坏,所有的需求就像用药一样,它是可以被培养的嘛,因为它是浅层次的物质和欲望,都是可以被培养的。

  虽然现在已经开始反思消费,但是已经晚了,大的结构已经走得很远,我们的城市,我们的交通,我们对他人依赖的程度,还有技术提供的条件,人类已经让真正打败自己的人变得很强壮了,工业革命之后一路狂欢到现在。

  人其实挺简单的,就活这么多年,接触到有限的范围、有限的人,怎么合理支配大的空间和结构。很重要的一个争议是,我们应该绝对化地给欲望以自由,还是应该限制这个自由?我觉得其中是没有真理的,只有妥协。可能我们需要绝对化自由,但是我们为此承担责任,最终承担绝对化的灾难。这也可以,但我们害怕的是谁在承担的自由,谁却在承受灾难?

  我觉得艺术是一个很好的化解。艺术是独立于系统之外的,它的价值体系不会受到主流价值体系的影响,它总是在谈另一种方式,一种可能性。它不可能使人变好,但可能使人变乖一些。

  理想只是你对现实世界可能变好的一种假设,如何参与,从什么角度参与,能够使你个人的品质得以呈现,怎样介入,这是现在社会面临的非常难的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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