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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总理建议租用美国卫星站发布尼克松访华新闻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8月24日21:41  三联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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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在外交部新闻司新闻处工作的马毓真刚刚在美国乒乓球球队的接待上完成了一次新闻预演,接踵而至的尼克松访华记者团则让他体会到真正的“实战”是什么样子的。“黑格带人来打前站时,(新闻司)陈楚司长和尼克松的新闻秘书齐格勒谈新闻安排。”马毓真回忆,中美两国这么多年没有来往,他们对中国也不了解,一上来就提交了近400人的访华记者大名单,“我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记者,我们的底牌也就是三四十个人,已经很了不起了”。

  美国记者素来以尖酸刻薄、挖负面新闻而著称,对此,中方人员自然心存忌惮。时隔多年回忆,马毓真说:“说句老实话,我们嫌他人多,还是因为我们在接待上有很多具体困难。”上世纪70年代的北京,能接待外宾的酒店屈指可数,而能提供的设备更无从谈起。

  两方差距实在太大。美国人再三解释,尼克松访美在美国新闻界是大事情,必须要报道,请中方能理解。而且美国媒体众多,对这次采访机会,大家争得一塌糊涂,美国政府都得应付讨好那些媒体,也不敢擅自拒绝、得罪他们,“他们为了这个事来回折腾了好长时间,说怎么也挡不住、怎么着也得来,200多人也算是最少数的了”。

  报告打到周总理那里,他的批复是尽量让他们来。“总理的意思是他们已经骂我们骂够了,他到这儿来总得报道尼克松访问、总得报道怎么谈判,他非得客观不可。他怎么报道回去也比他以前对中国的印象要好一些,所以尽量让他们来。”总理的气度让资中筠至今记忆犹新。

  马毓真说,几经协商,最后达成这样的协议:文字记者和报纸、广播、通讯社的记者80多人;电视系统,包括记者、摄像、灯光师、制片人等,100多人,一共180多人,由新闻司和广电总局负责接待。

  “房子怎么解决呢?那时候是计划经济,中央一句话:民族饭店腾空!于是从1972年1月就腾空专留给记者。美国的其他工作人员,钓鱼台住不下的也全部安排在这儿。那时候中国只有上海牌轿车和天津出的一种透风的面包车,他们也都支持我们的工作。”

  还有不到两个月,还要组织接待人员。“新闻司的英文工作人员不够,就决定从学校、文化部、体委、友协等,凡是有涉外工作的单位借调工作人员——原本属于友协的资中筠就是这么来的。这样组织的班子也快100人了。”马毓真回忆。

  而最大的一个技术难题,是如何把美国记者的新闻片传回去。马毓真回忆,在美国乒乓球队访问期间,中国没有地面卫星站,那时候和民航总局达成协议:每天由民航负责把美国电视台的电视片空运到广州机场,广东省外办派人在机场等候,拿到片子后朝深圳口岸赶。“飞机到了广州也是下午了,那时候也没有高速全是轮渡,他们连夜开着车,过3条摆渡,到了罗湖桥边也是第二天下午了。”那一边,美国电视媒体从总部派人到香港,在罗湖口岸对面接下片子——用这种比较原始的方式,总算把那次的电视新闻采访给对付过去了。

  “乒乓外交可以这么处理,但毕竟来的记者少,尼克松访华可是比这重要几倍的大事情,当然得保证美国最快的时间看到啊!”马毓真回忆。美国方面提出:必须得有地面卫星站,他们可以在首都机场附近建一个。但是没有建交、没有任何协议的背景下,“你把美国地面卫星站建到中国来是不行的”。

  最后还是周恩来找到了解决办法。“周总理指示我们租他的地面卫星站,这样主权就算我们的了,然后再租给美国和世界记者们用——大家都不给钱,你不收我的钱,给你用我也不收你的钱。”这样,美方将图纸给了中国,中国方面按照他们的要求,不到一个月就在机场附近修了一个卫星站。美方来了一架专机,装好设备,这样美国方面每天都能看到由中国传出的新闻画面,这个大问题总算迎刃而解。

  在马毓真的印象中,一向以挑剔难对付闻名的美国记者,这次到中国却似乎收敛了许多,“他们大概内部也有交代,比较守规矩,挑剔性的问题不多,也没有提很多不合理的要求”。

  在龚澎手下工作几十年的马毓真形容自己是“龚司长亲自培养出来的”,“她教我怎么对人、怎么对事”,而从干校被抽调回来参与尼克松访华的接待工作后,马毓真又亲眼目睹周恩来细致入微的处事方式。曾任驻英大使、驻香港联络员的马毓真家里非常简朴,房间里最明显位置都摆放着周恩来总理的照片:“我们已故的中央领导里头,最重视新闻工作、最懂得新闻重要性的就是总理。”

  被分配在接待记者小组的资中筠,印象最深的是美国记者的职业精神。“我主陪的是电视台的一个摄影记者,都五六十岁了,当时比较有感触的是,她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女的,但是抢起镜头来毫不含糊。看见一个好镜头他们扛着摄影机就往上抢——那时候机器比现在重——各自占领制高点拍照。也没有什么女士优先之类的,女记者有时抢不过男的,就蹲到地上,连滚带爬的感觉。记得在杭州到一个桥底下,干冷的河水,他们就从桥底下过去了,抢镜头抢得特别厉害。”与此同时,那些美国安全人员也会很敬业地来驱赶他们,这一切,在那时的中国人眼里都是那么新鲜。

  对于刚刚揭开神秘面纱的中国,美国记者是非常好奇的。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中方也给外国记者安排了一些到工厂、学校、农村的采访。“那时的北京市可是做了大准备的。”资中筠回忆,北京市好多街道都动员起来,只要居委会老大妈一声吆喝,家家户户打扫卫生,那些小胡同“干净得不得了”。可以理解的是,外国记者访问的家庭其实也是事先布置好的,“居委会派出所都去看过,踩好点”。那时候住房条件非常拥挤,家里人口多的,先挪出去几口,一些问题的回答也是事先有所训练的。

  在欢迎尼克松的宴会上,有一位年纪已经不小的美国记者问资中筠:你们以前跟苏联老大哥关系那么好,后来跟苏联反目了,现在又跟美国来往了,那么以后会不会又反目?资中筠忘了自己是怎么按照“政治正确”回答了那位记者的提问。后来她才知道那位记者竟然是抗战时期就在中国采访的《时代》周刊著名记者白修德。“有一些人我们当时都不认识,后来才知道他们都是那么有名的记者,真是名记云集!”

  为了下一次相聚

  2月23日,尼克松与周恩来在钓鱼台国宾馆18号楼有一场会谈。周恩来总理的车到达时,尼克松、罗杰斯、基辛格都站在楼门口迎候。握手之后,周恩来准备脱掉呢子大衣,尼克松很自然地接了过去,为他脱掉大衣——当这个镜头传回美国国内时,也轰动一时。“美国政治家比较会利用这种场合”,当时在旁边的唐龙彬等中方工作人员也被感动了。

  在中国政治生活、社会秩序并不正常的1972年,周恩来用他的政治智慧和人格魅力,为破解中美之间隔绝几十载的坚冰,注入了一股暖流。

  2月23日晚,北京开始下雪,雪很大,天气预报说第二天的雪会更大。这让中方的接待人员很揪心。按照计划,尼克松第二天的行程是去长城。虽然25日是机动的,“但那时《上海公报》分歧还很大,还要留一天讨论”,留给尼克松的只有24日了。此间,中方接待人员都知道,尼克松夫妇“最看重的是长城”,眼看着雪越来越大,唐龙彬和大家一样,焦急不安。

  当天晚上的活动安排是周总理陪尼克松去体育馆观看体育表演。唐龙彬注意到,周总理一点都没有表现出焦急的样子,神色如常,只是在21点半左右出去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又一脸平静地回来继续看演出。待表演结束,从首都体育馆出来时,唐龙彬透过车窗向外看,他惊奇地发现,沿途已经有或扛着锹或拿着扫帚的军人和老百姓在扫雪。

  第二天一大早,尼克松夫妇很惊讶地发现,昨天夜里厚厚的大雪骤然“消失”了,而路边堆着高高的雪堆。尼克松夫妇仍然按原计划向长城出发。那一天去长城的气氛格外热烈,尼克松告诉陪同的叶剑英,自己从此也是“好汉”了。美方许多工作人员爬到烽火台上照相,兴奋异常。唐龙彬后来才知道,周总理是出去给北京市领导打电话布置扫雪任务。他听说这一天北京连夜出动了100多辆洒水车,60万到80万人,从钓鱼台一直扫到烽火台。尼克松对中国发生的这一切觉得不可思议,他对下面的官员说,在美国,他根本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动员那么多群众。“那时候也没有电话,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动员出了那么多人的?”唐龙彬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不过为了制造“友好气氛”,当时也出了不少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中国方面为美国记者安排的采访之一,是参观西单菜市场。“我们已经约法三章,要自然,他们还是不听。结果那天摆出的肉,又新鲜又瘦,还叫他自己的员工穿上漂亮的衣服排队去买,青菜也是最好的,原价一块变成了五毛。结果外宾前脚走,后面新鲜的肉就收到冰箱里去了,青菜也恢复了价格,顾客们买好的肉也放回去了。去儿童医院参观,所有的儿童都换上新衣服,玩具也全换了新的,连院长护士都换上新白褂子。”

  更有趣的是尼克松夫妇登长城那天,零下好几度的天气,路边却有一些“村民”在下棋。“下象棋就下象棋,尼克松夫妇手挽着手经过的时候,至少应该站起来一下嘛!”回想这一幕,唐龙彬无可奈何地笑笑。不知是太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下棋人”仍低头下棋,对总统夫妇驾到无动于衷。尼克松说了一句:“这是做给我们看的。”

  情况报给周恩来,总理知道后很生气:“这是谁安排的?”后来在与尼克松会面时,他很坦率地说:“我们有些做法比较虚假,是形式主义。”

  还有一个小插曲让大家险些出了一身冷汗。在杭州,罗杰斯坚持要看中美双方已达成的《上海公报》,结果他一挑挑出十几个“毛病”,坚持要修改,其实这也是罗杰斯借此发泄在对华关系中被尼克松绕开的不满。深谙此道的周恩来亲自到罗杰斯驻地去拜访他。“这种情况也许是历史上根本没有过的,一个国家的总理到另一个国家部长的房间去跟他谈”,为周恩来做翻译的冀朝铸深深感慨总理的良苦用心。罗杰斯果然对中国总理的到来很意外,“他非常吃惊,也非常高兴”。其实周恩来并未同罗杰斯谈什么实质性问题,被给足面子的罗杰斯再未从中作梗。

  当时任新华社副总编辑的彭迪与夫人钱行,早在延安时期就与周恩来结识。这一次,周恩来亲自指定彭迪参加尼克松访华的新闻接待。彭迪的“对手”是尼克松的新闻秘书齐格勒,彭迪回忆,“他们最担心的是中国对美国记者是否有审查,我答复,没有,除非有造谣和诽谤的行为”。另一方面,周恩来特别交代彭迪,要密切关注美国记者每天发的消息,“注意研究他们的舆情”。

  在中美双方终于签好《上海公报》后,举行记者招待会前,周总理特地把彭迪叫去,当时只有总理一个人在。“他把最后签字的文件交给我,提醒我中美之间有时差,新华社发表时一定要注意时间,绝对要和美国同时发表。”周总理还让彭迪参加基辛格的记者招待会,“如果有什么情况,你马上告诉我”。彭迪说,因为基辛格的记者招待会之后就是周恩来与尼克松的宴会,他怕万一出现什么情况他不掌握,很被动。

  离开上海的前一天晚上,周总理告诉新闻组成员:和你们一起聚聚吧。大家看了场电影,难得地放松了一下。彭迪的夫人钱行告诉总理,一个美国记者在文章中说:尼克松来居然达成协议,美国做了让步,所以在外交战上,这个回合中国以21∶2(21分是乒乓球比赛的分制)战胜了美国。总理先是笑了一下,问是哪个记者,钱行一一回答。

  第二天,彭迪夫妇和周恩来坐同一架飞机回到北京。飞机上,总理特地从前舱走过来,对彭迪等人说:“你们听着,千万不能按那篇报道的调子写,你们记着了吗?”他对负责新闻的工作组成员,一个一个地叮嘱。彭迪说,周总理知道尼克松是顶着极大压力来的,美国国内反对声音很强烈,如果中国国内报道也是这样的调子,那更会陷尼克松于不利,“总理的考虑真是太周到了!”

  甚至送给美国人的小礼物也是由周总理过问的。唐龙彬说,中方为美方每个房间都提供了北京果脯、巧克力等糖果,服务员第二天打扫房间,发现糖果盒空了;于是再放两碟,又没了。后来一个服务员整理房间时,偶然看到一位随行人员没盖上的行李箱中下面一层全部是糖果。后来我们也了解到,他们因为工作太紧张了,很多人根本没时间去街上买纪念品,回去总要对亲友有个交代,“总理知道后,决定在他们离开上海时,每人加送10斤糖果”。

  离开中国的那个晚上,尼克松举行答谢宴会。中方在每人面前摆放了一盒“熊猫”牌香烟,香烟盒上憨态可掬的大熊猫立即引起了尼克松夫人帕特的注意。她拿起香烟盒,连声赞叹:“真是太精美了!我太喜欢大熊猫了!”坐在旁边的周恩来闻听此言,不动声色地说:“总统夫人,我们送你一些吧。”尼克松夫人不解地问:“送我什么?香烟吗?”周恩来说:“不是,是送你们大熊猫。”两个月后,中国的一对大熊猫定居在美国首都华盛顿国家动物园,成为尼克松带回去的又一件大礼,也成了中美两国友好的特殊纪念。

  周恩来看似随意的话,其实背后早有一番深思熟虑。尼克松到达当天,送了中国一对别致的“瓷塑天鹅”作礼物,它是美国著名生物学家、陶瓷艺术大师波姆辞世之作,目前世界上仅存两件。中方在筹备自己的国礼时,也费了一番脑筋。唐龙彬说,中方也知道美国人最想要的是熊猫。“之前尼克松夫人参观北京动物园熊猫馆的时候,左照相,右照相,说要是美国有这样一对熊猫多好啊。其实我们心里有数,考虑送熊猫了。虽然那时候因为自然灾害,我们的熊猫已经很少了,但为了美国人民的感情,尤其是儿童的感情,我们还是决定送一对。”唐龙彬回忆。但是中方并没有马上把这个决定透露给美方,“那时候谈判还没开始,很多问题还没谈拢,我们也不能松口”,直到所有的问题都谈妥了,总理在送别的宴会上,才开了口。

  周恩来传递这一信息的方式不可谓不巧妙。唐龙彬回忆,帕特听说后,抑制不住惊讶的表情,然后马上转头对丈夫说:“理查德,周恩来总理说送给我们两只熊猫,真的熊猫!”尼克松也一副惊喜的表情。尼克松马上召集身旁的基辛格等人,一起举杯庆祝。同在宴会厅里的记者看到这边发生了“骚动”,马上聚过来打探,然后饭也顾不上吃,匆匆赶回去发稿。“有一位记者可能被绊了一下,摔了一跤,还没等我们服务员过来扶他起来,他自己爬起来又往外跑。”唐龙彬微笑着说。那次他也再一次认识到了美国记者的职业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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