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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族干部与盗猎者搏斗 牺牲时手拉枪栓怒目圆睁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12月23日10:02  中国青年报
索南达杰在可可西里 索南达杰在可可西里

扎多在索南达杰的墓前 扎多在索南达杰的墓前

索南达杰之墓 索南达杰之墓

索南达杰保护站 索南达杰保护站

  【冰点特稿】:索南达杰之死

  16年前的1994年1月18日,40岁的青海治多县西部工委书记索南达杰为保护藏羚羊,在可可西里与盗猎分子搏斗,壮烈牺牲。中共青海省委授予他“党的优秀领导干部”称号,国家有关部委授予他“环保卫士”称号。

  这位藏族干部的死,引起了强烈反响:许多年轻人追随他的脚步,走上环保道路;藏羚羊和可可西里也由此成为关注热点,得到前所未有的保护。他用他的牺牲,换来了中国环境保护事业新篇章的开启。

  在索南达杰牺牲16周年之际,刘鉴强在新作《天珠——藏人传奇》中,通过几位现代藏人的人生故事,真实刻画了当代藏族同胞的生活与精神世界。书中第一次详细披露了索南达杰在可可西里保护藏羚羊,最后被盗猎者杀害的惊心动魄的全过程。

  现由作者授权本报首发(有删节)。

  “其实县委可以点名要人,但那里太苦了,我要拉人走,他和家里人会怪我,所以希望大家自愿”

  1992年,青海治多县年轻教师扎多和朋友在中学的改革失败,愤而离职。恰好此时治多县成立西部工作委员会以开发可可西里,县委副书记杰桑·索南达杰兼任西部工委书记,正招聘工作人员。扎多去找他的老师和同乡索南达杰。

  扎多等3人来到县委见索南达杰。这位38岁的新任县委副书记对3位年轻教师非常客气,尽管他们曾是他的门生。“请坐、请坐。”他热情地招呼。

  “我们想跟你走。”扎多说。

  “为什么呢?你们有那么好的工作。”索南达杰问。

  3人讲述学校的遭遇,骂校长胆小无能,出尔反尔。索南达杰的脸色渐渐沉下来,扎多以为索南达杰为他们义愤填膺,于是继续滔滔不绝地斥责:“我们和他势不两立!”

  不等他讲完,索南达杰变了脸,手指伸出,指着3人大骂:“没出息!凭这些话,我不要你们!好像都是别人的错,还背地里说人坏话!”

  3人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索南达杰顿了顿,语气和缓一点说:“可可西里是无人区,到那里比索加牧民的生活还要艰苦,而且有生命危险。其实县委可以点名要人,但那里太苦了,我要拉人走,他和家里人会怪我,所以希望大家自愿,你们要充分考虑一下。”

  最后索南达杰在30多位报名者中选了扎多一人。此后一年半,扎多跟随索南达杰12次进出可可西里,直到索南达杰牺牲。

  “这里不是无人区,而是无法区”

  可可西里环境严酷,气候恶劣,人类无法长期居住。站在这里,远望苍苍茫茫,唯见雪山荒原,间或有高寒草原和高寒草甸,天地间一片萧索。他们进入可可西里,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年平均气温零下4摄氏度,最冷的地方年均零下10摄氏度,气温最低时零下46摄氏度。

  扎多跟索南达杰进入可可西里,大部分时候没有帐篷,就睡在卡车车厢或吉普车里,每次睡下去,全身冻得麻木,听着冷风呼啸,担心第二天冻僵的身体还能不能化开。

  第一次进可可西里的路上,索南达杰读着一本《工业矿产手册》,“你要不学知识的话,就变成野牦牛了。”他对扎多说。

  他们进入可可西里,一路见到许多被杀的藏羚羊:有的只剩骨架,有的骨肉完整,却被剥了皮,血肉模糊。

  此时可可西里盗金已近疯狂,大量金农涌进可可西里非法采挖。有些淘金者夏季淘金,冬季打猎。后来知道藏羚羊的毛可以卖钱,于是盗猎者骤多。藏羚羊是藏北高原上的旗舰物种,但处于灭绝边缘。

  野生动物学家乔治·夏勒博士估算:20世纪初,生活在青藏高原上的藏羚羊超过100万只,而到1990年代中期,只有约7万只。“沙图什”贸易是藏羚羊日益减少的关键原因。“沙图什”意为“毛绒之王”,指藏羚羊的绒毛,由它制成的披肩代表着稀有和奢华。偷猎者驾驶吉普车追踪藏羚羊,在夜间包围它们,用灯光照射使羚羊视觉消失。

  索南达杰曾叹道:“这里不是无人区,而是无法区。”

  从可可西里回来,索南达杰空前焦急,很快成立了“野生动物保护办公室”,后又成立“高山草场保护办公室”。

  索南达杰虽没有受过佛教教育,但藏族根深蒂固的传统文化,比如众生平等、不杀生、保护自然等观念,已令他开始关心藏羚羊等野生动物的命运。

  扎多发现,索南达杰的脾气越来越不好,这个事事高瞻远瞩的人,无法被他的同僚和上级理解。扎多猜测,索南达杰必定有什么愁闷无法排解。在这个小地方,他的胆略和智慧使他成为孤独的人,没人是他的知己。

  索南达杰手提包里的书籍,由《工业矿产手册》变成复印的散页《濒危动物名录》。扎多搞不懂索书记在想些什么。从《工业矿产手册》到《濒危动物名录》,不知不觉间,索南达杰对可可西里的认识发生巨大变化,可是他孤独寂寞,没人可以与他对话。他得不到多少支持,甚至吉普车的汽油也是靠西部工委3个人的工资垫付。

  但他一句怨言也没有,从来不说别人的坏话。扎多这才明白,当他找索南达杰报名时,索南达杰为什么那么痛恨他埋怨校长。只有一次,在数次向上打报告得不到回音后,索南达杰叹口气说:“在中国办事,不死几个人是办不成的。”

  “谁是县委书记?你,还是我?”索南达杰气狠狠地叫,“这是战场,只有一个领导”

  1994年1月初,他们最后一次进可可西里。索南达杰这次十分郑重谨慎,跟县长借了一把七七式手枪,跟公安局借了冲锋枪和一把生锈打不响的五四式手枪。

  这次出行兵强马壮,除了索南达杰、靳炎祖和扎多,还有向导韩伟林、借调的司机才扎西等人。1月8日夜里11时45分,他们从格尔木出发。动身前,索南达杰给夫人才仁发了电报:“元月9日离格赴可,索。”没有写归期。

  最初几天,他们抓获了不少盗猎者,缴获了20多支枪和几千发子弹。索南达杰把枪栓卸下来,将枪支和枪栓、弹夹分开,塞到吉普车的座椅底下。

  15日,一行人顶风冒雪来到可可西里最西北角的泉水河河谷,这里是青海、西藏和新疆三省区交界处。他们在河床上发现了许多车辙,扎多兴奋地说:“这是一帮大家伙。”

  这一天雪大风狂,大家早上没吃饭,好几个轮胎又爆掉,人们情绪低落。索南达杰一直脸色阴沉,心情很差,没人敢招惹他。下午六点多钟时雪停了,索南达杰和扎多乘吉普车顺车辙往前直追,将两辆卡车甩到后面。追到一处河谷,这里弯弯曲曲,是个避风处,索南达杰让司机停车,严肃地对扎多说:“你下车,等后面的车赶上来,告诉他们在这里扎营,等我回来。”

  扎多依言下车,看索南达杰的吉普车远去。白雪皑皑,山谷寂寂,天地间很安静,他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如果索书记碰到那帮大家伙,他单枪匹马,还不被收拾了?”

  他急忙跑到半山腰往远处眺望,吉普车不见了,只有雪地中的车辙曲曲折折隐入山后。

  两辆卡车赶上来,扎多告诉靳炎祖,索书记命令在此扎营。“但我觉得索书记有危险,我们是不是追上他?”扎多问。靳炎祖犹豫着说:“既然索书记让我们扎营,还是在这等他回来吧。”

  靳炎祖是扎多念治多中学时的老师。在只有3个正式干部的西部工委,索南达杰是他领导,靳炎祖是他老师,因此扎多总是服从者。但今天扎多做出反常举动,他跳上另一辆卡车,“快,快!”他冲司机叫。东风卡车猛地蹿出去,“轰轰”的巨响回荡在河谷。

  “东风”追出好久仍不见索南达杰的影子,天渐渐黑了,汽车减速顺河谷前行,忽然前方灯光一闪,一个黑影冲过来。扎多一惊:盗猎者?急令司机停车,挺起腰,将枪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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