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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南达杰牺牲时手拉枪栓怒目圆睁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12月23日10:02  中国青年报

  一辆卡车开过来,见有人用枪指着他们,立即放慢速度,人们以为要停车了,可车开到跟前突然加油门,横冲而过。人们一边躲避一边噼里啪啦开枪,水箱打破,玻璃“哗啦啦”打碎,轮胎也被击中,汽车一头栽在路边,汽油哗哗地流出来。司机一侧的驾驶室门上有3个弹孔,人们把司机拖出来,他“哎哟哎哟”地叫着,原来大腿中了一枪。

  又是一车血淋淋的藏羚羊皮。

  扎多把司机拖进帐篷,发现伤口青青的,并没流血,正想怎么包扎,远处又冲来一辆吉普车。索南达杰将皮大衣扔到地上,手拿小口径步枪冲上去将车截下。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冷了,对扎多说:“把我衣服拿来。”扎多奔跑着去拿大衣,心里很高兴:索南达杰又理他了!

  这一仗又抓获12人,缴获一支火枪、一支改装半自动步枪、9支小口径步枪和3000发子弹。

  司机才扎西悄悄对扎多说:“韩伟林打了很多子弹,应该节省着用啊,不知道还要遇到多少人呢。”韩伟林手持冲锋枪,一射一梭子子弹,其他人只是一枪枪地打。

  扎多想到驾驶室门上的3个枪眼,一个念头一晃而过:“原来是他打伤了司机。”

  盗猎者全部拿下,大家欢呼雀跃。索南达杰悄悄问扎多:“司机腿上那一枪是谁打的?”

  扎多说:“可能是韩伟林吧,听说他冲车打了一梭子。”

  索南达杰沉吟一下,肯定地说:“是我打的。他们讨厌得很,我就对着门上打了3枪。”

  扎多怔一下,心想:“他是不是要抢功?”

  索南达杰悄悄说:“你回到治多千万别说是他打的。他是老百姓,是我们拉来当向导的,如果这些人报复他,他就没法混了。我们是政府人员,没事。”

  扎多呆在当地。枪声甫歇,索南达杰居然想得那么深远。

  索南达杰从口袋里把所有的子弹掏出来,他的药片和子弹混在一起

  那些盗猎者中,一个受枪伤,还有个得了高原肺水肿,不停咳嗽,看样子快要不行了,情况紧急,必须立即送伤员出去治疗。扎多建议索南达杰带伤员先走,其他人押犯人殿后。索南达杰沉吟不决,最后说:“扎多带两个伤病员先走,到格尔木医院,我和其他同志押犯人。”

  如果索南达杰先走,那么永远留在这里的就不是他,而可能是扎多了。

  索南达杰把那把最好的七七式手枪给扎多,说:“你试给我看!”扎多装弹演试。索南达杰又细细教他怎样用保险,要他不要怕手冷,必须24小时持枪。他低低而坚决地说:“万一他们有什么动静,不管三七二十一,干掉!天塌下来我撑着!”

  扎多觉得索南达杰过于紧张了,他后来才知道,对于形势的险恶,索南达杰比他清楚得多。

  索南达杰细细叮嘱:如果迷路了,要认准北极星;要是阴天,就看地上的冰块,哪边化得多一点就是南方;如果发现一丛草,哪边草密一点也是南方。“如果真的迷路,他们就是不打死你,你自己也活不下来,要是走错了二三十公里,汽油不够用,也回不来了。不要看车印,那也许是自己的。记住,所有的山和河都是东西走向。”

  索南达杰从口袋里把所有的子弹掏出来,他的药片和子弹混在一起。扎多从他掌心挑出子弹。索南达杰拍拍他的肩说:“一定要活着出去!”

  索南达杰安排扎多坐后排的右边,肺水肿病人坐副驾驶位,伤员坐扎多左边,这样扎多可以持枪监视两人。

  他对肺水肿病人厉声道:“你好好跟着扎多走,如果动了他一根毫毛,我下半辈子不当书记了,专门抄你的老窝!”

  扎多的车慢慢驶离营地,回头看,索南达杰还站在那里看着他。经过昨天的争吵之后,在他们相处的最后一天,他与索南达杰才有那种他所盼望的兄弟情谊。

  眼看他们将车发动,一辆辆车排成弧形,形成半包围圈,面对索南达杰来的方向

  1月17日早上,索南达杰带车队出发,前方是租来的卡车,后面是西部工委的北京吉普,中间夹着几辆盗猎者的车。风雪交加中折腾一天只走很少的路,天黑后便宿在大雪峰上。索南达杰让卡车车厢上的盗猎者下来,坐在驾驶室里,否则会冻死。他自己驾车出去寻路。

  盗猎者中后来被抓住的人供认,他们夜里悄悄商量,想把索南达杰吉普车下面的机油帽拧掉,这样第二天开不多久机油漏掉,索南达杰困住,他们乘机逃跑。可晚上一直没机会下手,索南达杰手持冲锋枪守夜,一夜没睡。盗猎者于是密谋了另一方案——把西部工委的人抓住,再赶上扎多的车,抢走伤员。

  这一夜奇寒难忍,索南达杰走到靳炎祖和韩伟林跟前问:“有没有冻坏脚?”给他们脱下鞋来替他们揉脚,生怕二人入睡后冻伤。如是者一夜三次。

  第二天走了大约四五十公里,来到太阳湖附近的马兰山,此处地面犬牙交错,北京吉普颠簸严重,索南达杰已经三天没吃饭,几天没睡觉,身体极度虚弱,受不了颠簸,于是坐到老马的卡车上。卡车比吉普车平稳一些。西部工委的北京吉普里只韩伟林和靳炎祖两人,以及所有的资料、笔记、地图、行李和几十条枪。

  行至太阳湖西岸时,索南达杰所乘卡车两个左轮爆胎,索南达杰对韩、靳说,加速前进拦住车队,让他们烧水做饭,“几天没吃饭了,一会儿我们过来喝个热茶。”

  靳、韩领命而去。晚上8点,他们在太阳湖南岸赶上大车队,让租来的车去接索南达杰,其他所有的吉普车和大车排成“一”字形,他们则将西部工委的吉普车停在车队的对面。“好好好!”盗猎者连连答应。

  韩伟林坐在驾驶位上,下体裹着大衣,冷得要命。太阳要落山了,可可西里能将人轻易冻死。靳炎祖好久没见那些人下车烧水,对韩说:“我去看看。”他把冲锋枪放座位上,挎着一把手枪径直走向中间的吉普车。“你们怎么不烧水?”他问。

  一人下车说:“水烧着呢,局长,外面太冷了,进来坐。”他们都喊政府的人“局长”,也不知哪来的规矩。一人在吉普车里拿喷灯喷着火,火上是一个铁杯子,里面的水快冒汽了。

  靳炎祖好几天没喝水吃饭,那杯热水具有巨大的诱惑力,于是他径直上了后座。副驾驶位上一人急转回身,一把抓住他头发,旁边的人抓住他胳膊,外面的人打开门,将他三下两下拉出去,正想挣扎时,一个铁棒砸在腰上,将他打翻在地。

  韩伟林正在车上昏睡,什么也没看见。一个盗猎者走过来招呼:“我们茶烧好了,你把碗拿过来。”

  韩伟林比靳炎祖警惕,说:“不要了,我不喝茶,”他又补了一句,“再说我也没有碗。”

  “没关系,我们有,给你端过来。”

  那人一手端着碗开水,一手托着碗炒面过来。韩伟林把冲锋枪放副驾驶座上,打开车门,两手去接水和炒面,眼看要接到时,那人手一松,两只碗掉在地上,韩伟林“啊哟”一声,那人顺势抓住他的双手往外急扯,韩伟林腿上裹着大衣,无法借力,“扑通”摔倒在地。一盗猎者从另一边打开门,拿起冲锋枪,七八个人围上来毒打,打昏过去,醒来再打,很快身上血肉模糊。

  盗猎者将两人扔到西部工委的吉普车里,韩伟林被反绑在驾驶座上,嘴里塞了床单。靳彦祖被反绑在后排座上,头被狐皮帽套上,挡住了眼睛。韩伟林虽不能动,但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他眼看盗猎者拿出吉普车里的几十支枪,装上子弹。

  眼看他们人手一枪,排兵布阵。

  眼看他们将车发动,一辆辆车排成弧形,形成半包围圈,面对索南达杰来的方向。

  眼看车灯熄灭,可可西里陷入沉默和黑暗,像死亡一样令人窒息。

  眼看远处车灯闪亮,索南达杰来了!他的车在车阵前50米停下,过了几秒钟,索南达杰下车,像是有所警惕地慢慢走过来。

  眼看盗猎者们慌乱起来,举起枪,枪口对准他。

  没人敢过去。

  即便死了,他也令人胆寒

  索南达杰下车前,他的司机听到他自言自语:“可能出事了。”索南达杰拔出那支生锈的五四式手枪,“太大意了。”他说,然后走上前去。

  一个盗猎者从对面走过来,好像与他打招呼,走到跟前,那人突然一个虎扑将索南达杰抱起,两人厮打起来。只见索南达杰一下将其摔在地下,抬手一枪,那人再也不动。五四式手枪居然打响了!

  枪声“叭叭叭叭”响起,一排排子弹射向他。所有车灯打开,照着索南达杰。他手持手枪冲那一片车灯射击,就像舞台上的孤胆英雄,又像一只藏羚羊,在灯光照射下失去视觉,任人枪杀。突然,索南达杰似乎中弹了,一条腿跪下,艰难爬起绕到车后。人看不见了,但枪声持续,韩伟林和靳炎祖不断听到“哗啦”、“砰砰”的声音,那是子弹击中汽车。后来方知,索南达杰凭一支旧枪打烂了大部分车灯。

  枪不响了,可可西里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过了好久,一个盗猎者冲索南达杰的卡车司机喊:“把车开走,要不吃肉喝汤一块干!”

  那司机“轰轰”地将车开走。灯光下,只见索南达杰匍匐于地,右手持枪,左手拉枪栓,怒目圆睁,一动不动,犹如一尊冰雕。

  没人敢过去。即便死了,他也令人胆寒。刘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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