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腐败要案再审

　　◎文_本刊记者 叶茂

　　案宗题眉：保护伞

　　报上名来：前一级警监，原重庆市司法局局长文强

　　据陈案情：作为重庆“打黑除恶”的重磅，文强被深挖出来。7月7日，他被执行死刑，成为中国司法系统第一个被执行死刑的正厅局级干部。重庆警方曾以“罪孽深重”形容文强的案情，其被指控有4大罪名：受贿罪、包庇纵容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和强奸罪。

　　小包判辞：在老百姓的欢呼声中，文强走到了生命终点。“文强死，百姓欢，重庆安！”的横幅赫然挂于繁华街头。无疑，摘除黑社会这颗毒瘤，关键在于能否深挖保护伞，文强的行刑实际上代表了一种决绝的勇气，誓还老百姓对生活安定、社会安稳的期盼。

　　“我到现在才深刻明白，薄熙来书记说‘当干部，一要干活，二要干净’一席话的含义，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这是文强在生命尽头的感言。作为一个有能力、办过大事的官员，他的一生行迹，是否再次给“能者易贪”做一次标本？从打黑英雄，到黑社会保护伞，一个人在官位上贪得无厌、自我迷失，最终将离开这个为之奋斗、也曾颐指气使的世界。

　　案宗题眉：足协魅影

　　报上名来：南勇、谢亚龙，及中国足球协会从主席到裁判等大小官员

　　据陈案情：2010年年初，足坛开始地震。然后震级逐渐上升，震中由各地俱乐部老板移至中国足协高层。在公安部门的介入下，涉贪的裁判、球队领队均被带出，足协主席南勇、杨一民，以及“龙王”谢亚龙等大鳄渐渐浮出水面。一张由足协高层头头组成的利益操作的复杂关系图，也摆在了公众视野中。

　　小包判辞：足坛是个怪圈。近几年国足在比赛场上无以复加的堕落已经汇集了太多口水。当观众们发现，劣迹斑斑的成绩单后面，居然还养着这批劣迹斑斑的官员，竟在狱中也可组成一个“足囚协会”。这使得这起窝案更是举国翘首。

　　这是建国60年来，首次对体育腐败展开的大规模惩治，几乎整个中国足球产业链的每个环节均有要员涉足其中。国家体育总局局长刘鹏认为，足协落后的体制，缺乏监督的一把手操权已经成为高层腐败的温床。是否是足协高层管理这套程序和制度，成了腐败的渊薮？ 足协腐败绝非一朝一夕，早年就有媒体对足协的黑幕有所披露。各种传闻也一直在坊间嗡声如雷，而足协的贪腐官员竟支撑多年、岿然不动，人们不禁要问，南勇们有保护伞吗？

　　案宗题眉：明星女市长

　　报上名来：广东省中山市市长李启红

　　据陈案情：对李启红来说，早就耳闻自己即将失去自由，在出事之前她特意回家看望了老父亲。她是土生土长的中山人，官场成长及一生打拼，皆在中山。最后以严重经济违纪案发，一个家族背景下政商联手操作房地产的利益链逐渐曝光。

　　小包判辞： 且翻翻李启红履历，看看其任职的一大奇观：李启红回避了国家关于领导干部任职“地域回避”的相关法规。她口口声声承诺，对家人开办的公司，她不插手、不帮忙、不指示、不发话，最后根本无法办到。因此，李启红及其家族这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腐败窝案，足以成为了“地域回避”这一规定的反面注脚。

　　然而拥有着研究生学历，09年她还高调当选中国十大品牌市长，李启红却处处给人文化不高的印象。而今，再“品读”那精美抒情的获奖词，再回眸其“巾帼”风采，几乎很难接受“品牌市长”并“无品”的尴尬现实。贪官“出事”前“学历甚高、荣誉等身”之怪象，李启红并非首例，“杰出青年、优秀干部、劳动模范”，不一而足。追逐光环本无过，但光环之下更应珍惜、远离污泥，若只是为名而沽，那么给老百姓的印象，无非荣誉易碎，光环易散。

　　案宗题眉：8顶官帽

　　报上名来：董黎明

　　据陈案情：玩转官帽，多多益善。41岁的董大人拥有8顶官帽，实在蔚为大观：合肥新站开发试验区财政局局长、办公室负责人、国资局局长，5家国字号公司董事长或党委书记。然而，这么多官帽，都是董大人于去年年初被纪检机关调查后才为人所知。2月5日，董大人被捕。其涉嫌受贿1200余万元，其中1000万元为一家公司20%的干股。

　　小包判辞：仔细看看，这个董黎明所兼的8职并非虚衔，那么就奇怪了，难道董大人真的八面玲珑、三头六臂？即使一个有能耐的人，能够正经八百地做好一二项工作已实属不易，他董黎明一个人居然要同时管理8个单位的事情，这岂不是在开这8个单位的玩笑？

　　我们仔细看看这些官帽，主要是针对国有资产、房产开发销售、城市基础设施及市政公用事业项目管理等，都是带有垄断性的单位，事关一方的经济命脉与财政大权。有人说，在中国什么都可能缺，惟有做官不差人，可为何“是他是他还是他”？只能说董的能量太大——一个并非高尚、并非纯粹的人可以三位一体，既当官，又当老板！

　　权力如此高度集中，董黎明腐败实属必然。但是否还应深咎其身后授帽的“伯乐”？

　　案宗题眉：13年徒刑的“好”干部

　　报上名来：“日记门”局长韩峰

　　据陈案情：一个贪污腐化的局长喜欢写写日记。而这些被网上炒得热火朝天的日记以清新、简洁的文体，记录了其“五光十色”的日常生活——用里面一句原话或可概括：“2010年我的工作就是吃饭喝酒玩女人收钱——领导的四件大事。”近日，日记主角韩峰以多次收受贿赂款48.2万元及价值30万元的商品房一套之罪，被判有期徒刑13年。

　　小包判辞：有人将“局长日记”形容为“一部特殊文本”——它比任何文学作品、新闻报道都更真实地展现了一个官员的日常生活，官场的真实现状，以及一个中层领导混乱的男女关系。香艳日记刚在网上流传之始，即招来痛批。而后，却有网友认为，韩峰有简单快乐的性情，对家庭也很尽责，常常帮爱人打扫卫生；作为一个单位的领导自己写报告，有受贿记载但无索贿迹象，这些都是“难能可贵”的，相比许多罪大恶极的贪官，是一位“好干部”。

　　韩峰当然不是好干部！但这种“黑色幽默”，恰恰反射了群众对官员群体道德大幅堕落的深深忧虑。这份现实忧虑给了群众一双黑色的眼睛。

　　如何改善官员形象，如何引导群众看到正面的“主流”，更值得有关部门深思。

　　案宗题眉：航空“倒爷”

　　报上名来：首都机场原董事长张志忠等

　　据陈案情：2010年，民航系统降临最猛烈反腐风暴，引发民航业高管“落马”的多米诺效应。2010年6月，首都机场原董事长张志忠、民航华北局原局长黄登科及南航多名管理层人士，国家发改委交通运输司民航处原处长匡新、民航局原副局长宇仁录及首都机场原常务副总经理黄刚都被卷入这次风暴。围绕“航线时刻”命脉的民航寻租灰色生态系统由此揭开冰山一角。

　　小包判辞：最早发现和挖掘出航权和航线资源背后隐藏的巨额财富，是上世纪90年代，当时操纵航线的官商群体被称为“倒爷”。航空业内激烈的航线竞争，惹得代理人都围绕着“倒爷”大献媚眼。将权势人物及其代理人捆绑在一起的，则是一条条流淌着黄金的航线。 审批、分配、监督，都捏在同一批人手中，这无法实现真正的监督。没有明晰的法规，没有严格的程序，没有有效的监督，最终只能人浮于法。这正是潜规则之所以能战胜显规则的必然。

　　案宗题眉：行贿有罪

　　报上名来：中国家电零售连锁巨头国美电器掌门人黄光裕

　　据陈案情：春风虽得意，奈何马蹄疾。当黄光裕以430亿元的身价登顶胡润榜不久，随即被刑拘。并以“涉嫌经济犯罪遭拘查”。 2010年5月，黄光裕因犯非法经营罪、内幕交易罪、单位行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4年。其中行贿罪由于自首情节，获刑2年，并处11亿罚金，创个人罚金全国最高。

　　小包判辞：这个中国首富运用魔术般的手腕运作资本、创造了诸多让人眼花缭乱的商业奇迹。然而，国家首次对这个行贿巨贾课以重刑，拿黄光裕做了“示儆”，让人感慨。

　　拔出萝卜带出泥，本案并不止于黄光裕，而是已经牵出一个包含多名高官的巨大的“贪腐联盟”——政要、商人与掮客环环相扣，金融、工程、公检法系统路路畅通，因之被调查的高官就有原公安部部长助理郑少东、原广东省政协主席陈绍基、原深圳市长许宗衡、原国家税务总局稽查局处长孙海亭、上海市公安局副局长朱影…

　　从已有的法律看，行贿的确应被追责，但现实中，往往重罚受贿行为，轻罚甚至不罚行贿行为。在本案中，这个“中国首富”，以其“织网—扩张，扩张—织网”的生存逻辑，和黑金攻势，最终成为整个贪腐联盟中，可以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人。这最终危害的，是企业家长远健康的市场环境，与可持续的发展心态与生态。

　　案宗题眉：司机凶猛

　　报上名来：江西省交通厅前厅长蒲日新的司机肖国华；原湖南省郴州市国土资源局党组书记杨秀的司机吴军；原上海市工业区开发总公司领导的司机高某；浙江省丽水市某领导的司机吕伟等

　　据陈案情：许多人还记得江西省交通厅厅长蒲日新——在两会上，他将“道德”引入交通管理并创造性提出了“交通道德”的概念。而2010年5月蒲却被“两规”，一头栽进了“道德”的泥潭。而案发的导火索，却是蒲的司机借其权力，通过操作重大工程建设项目的投标谋取的1000多万元！一些领导的司机拉着大旗作虎皮，借权牟利，瞒天过海，再次印证了这句俗话：“大官弄权，小卒揩油”。

　　小包判辞：领导司机，不是官儿，可是他们服务的对象是各级别的官儿。司机因为服务对象也相应获得一定的隐形权力。“官大衙役粗”，就是这个理。

　　领导如果是贪官，他们去赴宴席、上舞厅、会情妇，私下受贿、贪污，往往瞒不了司机的眼睛。因此，领导自然识趣，分他一杯羹。有的司机因为抓住了贪官的“小辫”，才敢于“拿着鸡毛当令箭”，胆大妄为去谋私。

　　“身边人”腐败目前的关注度已经较高，包括“夫人腐败”、“子女腐败”、“秘书腐败”。而“司机腐败”被关注，还刚刚开始。这说明，在权利磁场的边缘地带，腐败爆发出的能量依然不容忽视——领导及领导“身边人”，一切皆有可能。

　　2010年十大反腐新闻

　　◎文_本刊记者 叶茂

　　定调：中央纪委五次全会召开

　　2010年1月，中共十七届中央纪委五次全会在京召开。会议强调，抓紧解决反腐倡廉建设中人们群众反映强烈的突出问题，拓宽群众参与反腐倡廉工作渠道，加强反腐倡廉网络信息的收集、研判和处置。要求坚决查处违纪违法案件，严厉惩处腐败分子和整治消极腐败现象，完善举报人和证人保护制度。

　　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在会上发表了讲话，要求重点抓好反腐倡廉制度建设，保证反腐倡廉制度行得通、管得住、用得好。制度的效用取决于制度执行力。这高屋建瓴地道出了当前反腐倡廉工作的关键，也拉开了反腐倡廉制度年的大幕。

　　集大成者：《廉政准则》出台

　　2010年1月18日，中共中央印发了《中国共产党党员领导干部廉洁从政若干准则》。

　　这是规范党员领导干部廉洁从政行为的首部基础性大法，是继1980年《关于党内政治生活的若干准则》后，30年来我党出台的第二个准则，亦是这些年来各项反腐制度举措的“集大成者”。

　　其中8大“禁止”和52个“不准”，几乎涵盖了行政权力使用中极易滋生腐败的各个领域。因此，《廉政准则》可被喻为党员领导干部廉洁从政的一把标尺。学习和贯彻《廉政准则》亦成为2010年全国各地反腐倡廉工作浓墨重彩的一笔。

　　强管：加强对领导干部的个人事项管理

　　2010年7月《关于领导干部报告个人有关事项的规定》出台，要求县处级副职以上干部报告收入、婚姻、住房和投资情况。这是第3次对个人报告制度进行完善和创新。这次《规定》成功地进行了制度整合，更将党内党外人士都纳入其内，使程序更加完整严密；在实践操作重报告更重运用，加大了责任追究力度。使我国财产申报制度向上攀升了一个重要节点。

　　随后中央出台的《关于对配偶子女均已移居国(境)外的国家工作人员加强管理的暂行规定》，则是剑指“裸官”的一项重要制度。与之前的官员个人有关事项报告制度结合在一起，形成了对领导干部管理尤其是针对“裸官”的组合拳，进一步扎紧了防腐的篱笆。

　　法治：首修行政监察法

　　2010年6月，全国人大15次会议通过修改《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监察法》的决定。这是行政监察法是实施了十几年后，首次迎来修改，从明确行政监察对象和方式，完善行政监察程序，以及监察机关职责等方面，为加大行政监察力度而铺设了法治轨道。在这个轨道上，惩治腐败只是最低要求，有效纠正法律法规和国家政策执行中的“梗阻”现象，促进政府的高效、廉洁，才是最终立法目的。

　　修改后的行政监察法在强调“监察工作应当依靠群众”的同时，加大了对举报人合法权益的保护力度，特意增加了相应条款。这为举报撑起了“保护伞”。

　　互动：网络监督渐成大势

　　目前，网络监督越来越有热度。在当前公众最愿意用什么渠道参与反腐的调查中，排在首位的就是“网络曝光”(占75.5%)。中国社科院发布的《社会蓝皮书》指出，过去一年影响力较大的社会热点事件，有30%是由网络率先公开爆料而引发公众关注。国家也越来越重视网络对于监督官员群体的重大作用。9月份人民网推出“直通中南海——中央领导人和中央机构留言板”，突出互动性，旨在让广大网友对中央领导人倾诉心声，提出意见建议。在互联网时代，这个与政府良性沟通的平台拥有极其重大的现实价值。

　　重教：第一批全国廉政教育基地正式命名

　　2010年1月4日，中央纪委等6部门联合下发了《关于加强廉政文化建设的意见》。中央纪委、监察部于5月命名了第一批全国廉政教育基地，50个主题鲜明、特色突出、社会知名度高、在全国具有较大影响的廉政教育基地入选。四川省有邓小平故里廉政教育基地、朱德故里廉政教育基地入选。

　　廉政基地要立足于“用”，要发挥它的廉政教育作用，而不是“看”和“摆”。而现实中，一些地方不惜重金打造各式各样的所谓廉政文化景观，注重的是外在的、形式上的东西，缺乏廉政内涵。

　　廉政教育基地，只是廉政文化建设的一个方面，切不可过分迷信或夸大基地的作用和功效，更不能只注重花样翻新，而不注重实际效果。

　　兴学：中国纪检监察学院成立

　　中国纪检监察学院于2010年10月11日在京挂牌。这所由中央纪委监察部主办的学院，不仅是中国第一，也是世界第一。它被称为“反腐党校”。

　　中国纪检监察学院的诞生，连同今年国内开启的首个反贪硕士班，都可以看作是近年来党内“以学兴政”之风持续升温的新表现。中国纪检监察学院并未加上“干部学院”的定语，正是包含了普通高校的学科功能之意，以期能提供反腐工作的重要人才和智力支持。同时，我国执政党，若能形成中国特色的行之有效的内部监督，也是对西方奉行的反腐模式一个回应。

　　重拳：国企反腐风暴

　　近年来，国企高管的腐败案件频发，监管的力度与深度都在加大，相关文件频出：2010年6月出台的“三重一大”决策制度着重规范国企的决策行为；12月印发的国企领导人员经济责任审计规定，从审计的角度加强对国企决策层的约束与监督。

　　国企，拥有政治与经济双重身份。一方面，自上而下的公权力对国有企业起着决定性作用，并以此获得民营企业无法企及的超额垄断利益。另一方面，国有企业具有市场经济主体的属性，社会责任与公益目的日益弱化。可以说，国企腐败源自这双重制度环境下的定位缺失而引发的权力真空。

　　公开：白庙乡晒账本一“裸”惊天下

　　2010年3月，四川省巴中市巴州区白庙乡的政府网站公示了该年1月份公务开支明细表。在这份明细表中，最大一笔开支是中秋月饼慰问费4120元，最小一笔是矿泉水费24元。乡党委书记、乡长等所有公务员的工资单也都晒了出来。如此细致透明，被称为“政府全裸第一例”。

　　而白庙乡此次极具突破性的举动，引发了社会关于能否推广的话题大讨论。晒账本也给实验地白庙乡政府带来了压力。据报道，目前能够做到上网“全裸”公示的，也依然仅有白庙乡一家。甚至白庙乡领导自己也面临艰难抉择——是该将“裸晒”进行到底，还是见好就收？

　　定谳：11名省部级高官落入法网

　　2009年，有先后16名省部级干部落马，在2010年里则有11名省部级高官被判刑，这是以法律之名作出了结论。这11人涉案金额皆在500万元以上，有的达至千万元，并都为上世纪40年代、50年代生人，其中以50年代生人居多，多数为本科以上学历，其中，半数都是研究生学历。中共中央党校教授林喆认为，涉案钱财多半来自收受的项目回扣，显示了监督制度仍亟待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