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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守恩宁路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6月03日14:53  南都周刊
恩宁路成了“拆迁主题公园”。 恩宁路成了“拆迁主题公园”。

声·鸣行动组 声·鸣行动组

恩宁路-民间关注小组  2010年3月成立。成员主要是广州各大高校的大学生,专业背景涉及城市规划、建筑、社会学、人类学、经济学、地理学、新闻学等。他们的目标是“认识旧城,自我学习;分析问题,同时发出声音;行动介入,积极促成改变”。图为成员Doris 、思羽、阿立 (前排从左往右) 赵楠、林常荣 、邢晓雯(后排从左往右)。   恩宁路-民间关注小组 2010年3月成立。成员主要是广州各大高校的大学生,专业背景涉及城市规划、建筑、社会学、人类学、经济学、地理学、新闻学等。他们的目标是“认识旧城,自我学习;分析问题,同时发出声音;行动介入,积极促成改变”。图为成员Doris 、思羽、阿立 (前排从左往右) 赵楠、林常荣 、邢晓雯(后排从左往右)。

广州旧城关注组  2010年3月成立,旨在推动更多广州青年人行动起来,关注和记录旧城的社区文化和旧城建筑,以积极的态度探索城市建设的未来。曾发起并组织了“保卫广州、拒绝被咨询、关注旧城改造”活动,同时以采访、记录的方式参与保卫恩宁路,并推出相关了主题展览。图为成员 熊猫、萤火虫、上山爱(从左往右)。   广州旧城关注组 2010年3月成立,旨在推动更多广州青年人行动起来,关注和记录旧城的社区文化和旧城建筑,以积极的态度探索城市建设的未来。曾发起并组织了“保卫广州、拒绝被咨询、关注旧城改造”活动,同时以采访、记录的方式参与保卫恩宁路,并推出相关了主题展览。图为成员 熊猫、萤火虫、上山爱(从左往右)。

  前身为阿火和阿弟两人创办的火与弟涂鸦组合。2010年6月,火与弟与一群志同道合者在此基础上创立“声·鸣行动组”,他们剪辑的无声电影《金声泪》曾在旧城拆迁下的恩宁路金声电影院原址播放,以此缅怀这家已经消亡的老戏院。图为Ray、阿弟、阿火、朝朝(从左往右)。

  记者_ 洪鹄 广州报道

  如果恩宁路会说话,它要讲的最后一个故事,或许是关于一群年轻的孩子。

  恩宁路今年八十岁了,按照人类的算法,这个岁数也算是高寿。经过了大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它看上去确实有点老迈。恩宁路诞生于1931年,之前它是一片街区,包括十一甫和恩宁市等,那年扩建成路,有18米宽,1公里多长,沥青路面,可以并排行八顶大轿,一时风光无限。想当年,它无疑是西关一带名震八方的美人儿,它有簇新的戏台,来来往往的粤剧名伶,新修的岭南骑楼高大坚挺,一副要为所有人遮风避雨的豪气。

  如今,戏台风光不再,骑楼布满青苔。八十岁的恩宁路,虽然还顶着“广州最美老街”旗号,但一个“老”字,已足够将它打入冷宫。

  2007年底,恩宁路被广州市政府纳入旧城改造计划,轰轰烈烈的拆迁从此开始。183户老居民联名上书,反对政府欲把恩宁路改造成“荔湾新天地”的规划。反对无效。

  恩宁路无法保护它的老街坊,老街坊们也保不住它。

  恩宁路没有想到,年轻人来了。他们纷纷用自己的方式试图守卫它。

  “如果最终还是守卫不了,起码也有人记录下了它最后的样子。”

  恩宁路来了年轻人

  年轻人们的到来,不约而同发生在2010年的春天。

  1月下旬,涂鸦组合“火与弟”里的这对兄弟,阿火、阿弟,以及他们涂鸦界的几个朋友,在报纸上得知了位于恩宁路的金声电影院——广州最老的电影院之一,即将被拆除并重建成广州版的“大三巴牌坊”的消息。“一个本来可以有生命力的影院,硬要把它拆了还搞成牌坊?”阿火觉得不能理解,他决定做点什么,看看有没有可能留住“金声”。几个人成立了一个叫“声·鸣”的小组,意在发出声音,为“金声”鸣不平。

  广州男生肖朗在厦门大学念书。寒假回家,他看见了报纸上183户恩宁路居民对西关拆迁规划的抗议。学经济的肖朗,第一反应是打算以此地为样本,做一个关于居民拆迁补偿的调查。他很快在网上成立了一个小组,叫做“恩宁路-民间关注”。这个小组被正在暨南大学念大四的邢晓雯发现了。邢晓雯是潮汕人,来广州四年,对西关老城区很有感情。对于肖朗欲以“学术视角切入对恩宁路的关注”的想法,两人一拍即合。

  邓小莹、上山爱等人也是差不多时候相识。2010年春节后,继恩宁路全面动迁,广州宣布在接下来10年内完成对旧城区的全盘改造。邓小莹和上山爱都是年轻的“老广州”,习惯讲粤语,喝早茶,对骑楼、河涌等广州风情爱不释手。“全盘改造会让我们失去广州吗?”邓小莹感到担心,她在豆瓣上建立了“广州旧城关注”小组,副标题—“失去就成永远”。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叫谢文君的男生,就读于北京电影学院,人在千里,心系家园。听说了恩宁路已被拆得面目全非的消息,便筹划着要拍一部短片,题目就叫《正在消失的羊城》。

  一年半之后,已经工作快一年的邢晓雯坐在我对面,回忆起当时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的“保卫广州”团体们,也觉得不可思议。恩宁路的拆迁,与她的大学生涯几乎同时起步,但在之前的三年多里,虽也听媒体、市民对新的规划议论纷纷,却鲜有行动者出马。

  邢晓雯觉得,183户居民的联名上书肯定是个契机,但不止于此。这个学传媒的姑娘分析,是逐渐成熟的网络环境、与逐渐觉醒的公民意识在背后推动他们,而其中很重要的一环是—香港。这几年,香港人在保卫皇后码头、保卫喜帖街(利东街)等事件上的全力以赴,让“文化保育”一词深入广州年青一代的心,“也让保卫恩宁路不再止于说说而已。”邢晓雯说。

  混沌期的矛盾

  最初的宇宙混沌期,几组人马都有点摸不着方向。上山爱的广州旧城关注组(简称旧城组,以下同)和肖朗的民间关注组考虑过以一个大组之下两个支队的名义行动。

  早在旧城组成立前几年,上山爱便是豆瓣“发现广州”小组组长。他是个热情的男生,常常义务率领一批新的广州客游街转巷,拍照片,尝美食。这是他一个“老广”爱广州的方式。上山爱对西关老城区的风貌和变迁都很熟悉。对于恩宁路的一步步走向消失,上山爱算是亲历者。他觉得痛惜,但无能为力。成立旧城组,他希望能唤起更多人对广州的爱,“让大家知道广州曾经有这么美的骑楼、这么美的西关”。

  对于肖朗而言,上山的“爱”有些缺乏指向。22岁的肖朗觉得恩宁路行动的意义在于最终对政府决策产生影响。经济系的肖朗对“公平公正”问题特别敏感,在和恩宁路居民的初步接触中,他不断感受到政府方案的粗糙带给居民的委屈和伤害。这成了他和上山爱矛盾的焦点。后者认为,利益问题在任何地方的拆迁中都大同小异,“关键是这些问题敏感得很,根本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他感兴趣的是单纯的文化保育,“抢救西关独特的文化记忆,才是应该做以及能做的事。”

  两组人马就此分道扬镳。肖朗率领邢晓雯、超群等几个人单干。组长肖朗,负责全面事务,以及统筹对居民拆迁补偿的调研。副组长晓雯、阿立,负责协调、外联。超群在中山大学念城市规划,她提出在肖朗作拆迁研究之余做一份“专业而民间的”恩宁路规划。“之后我们就自称学术组了。”晓雯说。

  2010年6月,是记者和肖朗、晓雯等人的第一次见面。学术组其时成立已有三四个月。两项作业的进展均不算太顺利。肖朗的拆迁补偿调研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基本只能从居民口中得到琐碎的材料,却无法得到官方数据的支持。超群则告诉记者,规划组遇到的技术难度比想象的要大得多,他们都是一群还未出校门的孩子,最多帮导师打过下手,当真正面临一条活生生的街区,几乎无不四顾茫然。学术组还有一个瓶颈是,除肖朗外的其他成员都非广州人,粤语听说都不流畅,最厉害的就是超群,这个山东姑娘几乎听不懂一句粤语。广州闷热的夏天,超群经常从中山大学骑车,风尘仆仆来到恩宁路、吉祥坊、多宝坊,一面照着地图上的标示寻找道路,一面搜肠刮肚地找着合适的借口和街坊搭讪,还要作好被冷眼嘲讽的准备。她没有说过她是否灰心,但去年的他们,明显看上去都不算乐观。

  而当时,“声·鸣”为金声电影院制作的纪念影片《金声泪》已出炉。6月的一个雨夜,在“金声”的废墟上,这部5分钟的默片悄然上映。“声·鸣”的牵头人阿火记得,来了100多号街坊,把恩宁路那个狭小的街角站得满满的。《金声泪》的素材,由另一位涂鸦手阿Ray剪自卓别林的电影,贫穷小子和金发女郎,在金声电影院相识、相恋、相伴,直到它轰然倒地,“俗套的情节,最煽人恻隐之心。”阿Ray说。第二天,全城的几家报纸都报道了“声·鸣”的这次行动。

  《正在消失的羊城》则被谢文君当做毕业大戏来严阵以待。这部由田壮壮任出品人的片子,拿下了2010年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作品里的最高分,在网络上更是达到了一夜过万的传播率。在此之前,无论是上山爱、肖朗还是“声·鸣”的影响力都没有突破广州,谢文君却让更多的外地网友知道了广州人对于羊城消失之痛。

  一年前,记者和肖朗、邢晓雯最后的联系是他们正在筹划一个关于恩宁路的展览。由于经费、素材等诸方面的限制,展览会和上山爱的旧城组合办。“展出我们的恩宁街区规划草图、拆迁调研成果,上山爱他们主要是以影像、图片等形式记录了最后的恩宁路。”肖朗告诉记者。当时的他正在为场地发愁。“看中了恩宁路上一间仓库,租金要三万。”是申请基金还是发动组员捐款,这位年轻的组长还没决定。

  为恩宁路存档

  “声·鸣”的年龄层比其他几组普遍要大一些。阿火、阿弟是80年代初生人。高古,“声·鸣”的另一个成员,则是小组里唯一的70后。

  高古反感以代际划分人群的做法,但有时还是忍不住以前辈之姿站出来评点一下晚辈。他时常去肖朗他们的学术组旁听,“听一群小毛孩翻来覆去讲他们的纲领还试图影响政府……幼稚啊!”

  邢晓雯佐证:“高古经常来骂我们幼稚,我们觉得他是嫉妒我们年轻。”

  “声·鸣”之外,高古还有一个80后朋友,叫小范,两人发起了一个叫Yunning Project的项目。每到周末,两人扛上昂贵的摄影器材,跑到恩宁路尚未拆的老房子里,一户户给人家拍全家福。小范告诉我,这叫环境肖像,“老房子是和居住在里面的人有深刻联系的场所,环境本身能带来强大的叙事能力,和人一同构成了叙事主体。其他的额外信息都是干扰,能减则减。”

  Yunning Project记录了五十多户人家,与他们的老屋最后厮守的岁月。十六甫西二巷住的是73岁的粤剧名伶栢叔,家里装修中西合璧,历经多年风雨,仍能从麟皮玻璃装嵌的西式钢窗、柚木地板等细节,看出当年的精巧讲究。多宝坊梁伯站在他的凉茶店悦庆堂中留影,他卖了四十多年凉茶,老西关个个知道他的凉茶对症下药。永庆巷的銮舆堂,是八和会馆下属的粤剧武打行,每到周末都有孩子来拜师傅学艺。Yunning Project的照片上,两个白衣红裤的娃娃站在这件西关大屋中央,摆出架势,把腿举过头顶,身后站着面相庄严的三位师傅。

  小范曾周游列国。“在罗马斗兽场,我想起王小波说的,就是这里,无可争辩地告诉你罗马的历史。而我们的历史呢?”他见过欧元之父罗伯特·蒙代尔,“他听说我来自广州,很神秘地告诉我他正在和人筹备一部关于老广州的电影,但在收集资料方面遇到了麻烦。”广州留下的历史资料太少了,无论是影像、文献还是城市里的遗迹—蒙代尔对小范说。

  “我们很多人都不算年轻了。我们没有所谓抗争的意识,如果拆迁无法停止,我只希望为恩宁路留下档案。让几十年后的人,知道二十一世纪头一个十年的广州人是怎么生活的。”小范说。

  未来的规划

  再见到邢晓雯的时候,已经过了近一年的时间。她最大的变化是讲起了一口流利的粤语。以前她也能听懂,但可讲可不讲的时候,她都选择不讲。如今是反过来。肖朗没有和她一起出现。邢晓雯的身边多了三个新面孔,三个更年轻的女孩。

  “其实开始一年的时间,我都没有摸准自己的定位。”邢晓雯说。她对城市保护的兴趣始于五年前。高三时,她读了新华社记者王军讲保卫北京老城区历史的《城记》,并立志要当个这样的记者。“我最有兴趣的还是文化这一块,但去年加入肖朗,他们提出做经济和规划的梳理,我也没抗拒,暂且把自己的兴趣压抑了。”

  一整年的时间,邢晓雯感到自己一直忙于学术组内部的协调工作,找不到真正的发力点。直到今年春天,思羽、赵楠、Doris等人的加入,让晓雯觉得可以在学术组内部“另立门户”。思羽之前在青岛念书,当地的老城区面临着和恩宁路一样的境遇,思羽对之做过详细的考察,交给晓雯看的报告长达七万字。Doris是个神奇的姑娘,才19岁,大一,非常成熟,她自称对西关的感情源于她所信奉的斯多亚主义(注:为古希腊哲学流派),即除了是一个世界主义者,便只是一个区域主义者—而恩宁路就是她愿意捍卫的区域。赵楠是中山大学政务院的研究生,她在加入学术组的同时,还是这个项目的观察者—公民如何参与社会,正是她的观察课题。

  邢晓雯决定和几个新伙伴一起来做恩宁路的社区志—走访家家户户,听取他们的个人史,家族史,继而重构出这个社区的历史。为何要做社区志?Doris说,他们详细地探讨过,恩宁社区的未来发展方向应该是一个有生活生态的社区,而生活生态来源于三点:物质空间、文化群体和历史文化。社区志的工作就是将这三点尽量还原、记录,“从它的石板路、竹筒屋到邻里间聊天的方式、到看过的粤剧”,这样即使恩宁路在这场拆迁中暂时消失,“未来有人希望复原它的一天,就有了根据。”

  肖朗的拆迁调研去年已完工。“来自民间的专业规划”依然在继续。超群—规划小分队的灵魂人物今年去了英国留学,如今经常在网上指导继任者的工作,“还捐了100镑活动经费给我们”,晓雯笑着说。几项工作中,规划组的进度最慢,“一来是因为规划组的同学太忙了,二来是我有时听到他们和居民对话,比较像鸡同鸭讲。街坊们听不懂规划组同学的专业术语,而街坊们总是讲着讲着就说到了拆迁补偿……”未来的规划师们有时会流露出不耐烦,邢晓雯担心地想:“他们以后当了真正的城市规划师会变成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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