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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医生大多收入极低 养老方面面临难题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6月18日18:10  瞭望
瞭望201125期封面 瞭望201125期封面

  《瞭望》文章:为村医呐喊

  1965年,中国的卫生工作迎来一个重要拐点——医疗服务的重心开始从城市转向农村。

  是年6月26日,毛泽东得知中国140多万名卫生技术人员70%在大城市、20%在县城、10%在农村,高级医务人员80%在城市,医疗经费的使用农村只占25%等情况后,措辞尖锐地批评:“卫生部不是人民的卫生部,改成城市卫生部或老爷卫生部,或城市老爷卫生部好了。”

  毛泽东发出指示:“应该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这就是当日震动天下、至今余响不绝的“六·二六指示”。

  此后至1980年的15年间,一大批“头戴草帽、肩背药箱、双手老茧、两脚泥巴”的赤脚医生,活跃在农村的田间地头,为农民防病治病作出贡献,并赢得世界赞誉。

  当时光进入20世纪80年代,中国农村经历了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为代表的体制改革,人民公社的解体、集体经济的式微,瓦解了以集体经济为依托的村卫生室。伴随村卫生室的纷纷倒闭或转为个体经营,农村卫生工作出现滑坡,农民因病致贫、因病返贫的矛盾凸显。

  也在这一时期,国家提出建立赤脚医生考试制度,对考试合格者,颁发“乡村医生”证书,考试不合格或未参加考试者则统称“卫生员”。1985年,卫生部通令停止使用赤脚医生的称谓。

  时至今日,虽然赤脚医生更名为乡村医生,但其“农民”的身份并未发生根本改观,致使大部分地区的乡村医生在工资收入、福利待遇、教育培训、职称评定等诸多方面遭遇歧视。一个广为流传的顺口溜是:乡村医生难,开诊先筹钱;诊病无设备,全要凭经验;看病多赊账,微利大风险;疗效不明显,连本都不见;民师能转正,兽医有保险;村医人渐少,今后怎么办?

  这个关于“今后怎么办”的问号,在新医改推进两年多来的今天更为夺目——乡村医生承担的工作不断增加,相应的制度安排欠缺依旧,令不少本该“救人”的乡村医生疲于“自救”,甚至默然出走。

  此外,由于不少地方政府的财政补助未能及时、足额跟进,以及国家对村卫生室的性质、定位界定不明等因素,一些村卫生室收不抵支、运转艰难。

  而村卫生室是农村三级卫生服务网的网底,乡村医生则是村级医疗卫生服务的主要提供者,这一个“硬件”、一个“软件”,正肩负着广大农村居民卫生防疫、常见病诊治等各项任务,对新医改目标的实现举足轻重。

  从这个意义上,倘若乡村卫生“人走网破”,不独新医改将面临重重阻力,农民的健康亦将濒于失守险境。

  于是,要不要让乡村医生“农”转“公”,要不要明确村卫生室的公益属性等问题,正日益引起学术界和决策层的重视。

  可以说,村级卫生组织的发展走向,已经成为新医改的一道哥德巴赫猜想。中国90多万乡村医生、60多万所村卫生室,会在新医改的征程中迎来命运的再次转折吗?□(文/张冉燃)

  《瞭望》文章:“赤脚医生”的归宿

  牙几乎已经掉完、说话时连嘴都兜不住的高令典握着记者的手说:“我也活不了多少年了,只希望政府能够适当补助点,给碗饭吃,能老有所养,我就知足了。”

  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李绍飞

  轮椅上的高令典转动车轮,吃力地爬上一个不到20度的斜坡。侄女想去推一把,他摆摆手说:“我自己能行。”

  64岁的高令典曾是山东省泰安市东平县沙河站镇乔村卫生室医生。

  1967年,初中毕业的高令典在镇卫生学校学医3年后,背起药箱走家入户,开始了自己40多年的乡医生涯。

  在血吸虫、麻疹、疟疾、伤寒等疾病流行的20世纪70年代,高令典承担着农业生产和医疗服务的双重任务;在“非典”肆虐的2003年,他每天数次为外地归来的民工测量体温、消毒,没有一分钱报酬。

  2009年7月,这位穿梭于村落、救死扶伤了一辈子的老乡医患上偏瘫,再也站不起来,不得不告别干了一辈子的村卫生室。

  作为中国最早的一批乡村医生,如今的高令典没有积蓄,也没有固定的经济来源,唯有依靠侄子、侄女赡养。

  高令典所在的乔村约1000人,现有3位乡村医生。也就是说,这3位乡村医生,正身体力行着新医改让农民“小病不出村”的改革目标。那么,高令典的现况将从微观上向新医改折射何种信息?

  仅次于毛选的发行量

  乡村医生的身份,曾给高令典带来莫大的满足和荣耀。

  他现在还能背出那个时代流行于农村的顺口溜,显示了当年在农民眼中的地位名次:一是权、二是钱、三是听诊器、四是方向盘、五是供销社的营业员。

  因此,1964年,当村里通知18岁的高令典去沙河站镇卫生学校学医时,他打心眼里高兴,左邻右舍也对这个自幼腿脚不好的穷小子刮目相看。

  3年后,高令典毕业,回村当起了乡村医生。“那个时候,乡村医生没有工资,和普通群众一样挣工分。尽管我有残疾,但生产队每天仍给我记一个壮劳力的工分,仅次于当时的生产队长。”

  在高令典的记忆里,那个时候“没天没黑地忙”,“没事,就和大伙一块种地,有病人了,拎起药箱子就走。”

  高令典说,当年乡医看病的准则是:送药上门,看服到口,不咽不走。“我们看病都是服务到家。”

  在血吸虫病流行的上世纪70年代,高令典说,他每天晚上都要挨家挨户去采血,夜里12点以后回家,第二天一大早再将采集到的血液送到镇卫生院检测。“工作之紧张,常人难以想象。”

  他还经受了疟疾、麻疹、伤寒等疾病爆发流行的考验。

  高令典在这一次次战役后收获了良好口碑。一位姓李的大爷还记得当时高令典挨家挨户采血的事情,他告诉本刊记者:“那年头,大夫可了不得,哪一家用不上人家?”提起高令典,他竖起大拇指:“老高头,那是这个!”

  其实,乡医身份给高令典带来的荣光,有着特殊的时代背景。

  史料记载,1965年6月26日,卫生部部长钱信忠向毛泽东汇报工作。得知中国有140多万名卫生技术人员,其中70%在大城市,20%在县城,只有10%在农村,高级医务人员80%在城市,医疗经费的使用农村只占25%时,毛泽东发怒了。

  毛泽东说:“卫生部只给全国人口的15%工作。而且这15%中主要是老爷,广大农民得不到医疗,一无医,二无药。卫生部不是人民的卫生部,改成城市卫生部或老爷卫生部,或城市老爷卫生部好了。”

  毛泽东提出,“应该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培养一大批‘农村也养得起’的医生,由他们来为农民看病服务”。

  1968年9月14日,《人民日报》转载《从“赤脚医生”的成长看医学教育革命的方向》。这篇文章第一次把农村半医半农的卫生员正式称为“赤脚医生”,毛泽东批示:“赤脚医生就是好。”

  一年之后,乡医群体登上了国家庆典的中心舞台。从新闻纪录片《庆祝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二十周年》可以看到,一个由数百名年轻姑娘组成的队伍进入了检阅区,她们背着斗笠、挎着药箱,挽着裤脚,队列的前边是“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15个大字。这个方队即代表着当时分布在全国的数百万农村医护人员。

  在乡医声望达到高峰之时,《赤脚医生手册》的发行量仅次于《毛泽东选集》。

  在经济非常困难的这一时期,依靠合作医疗、赤脚医生、农村三级卫生保健网这“三大法宝”,中国为数亿农民提供了最基本的医疗服务,并赢得世界赞誉。

  “超龄服役”

  大好形势在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发生变化。

  彼时,伴随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启动,生产队纷纷解散,依托于生产队的乡医群体亦不得不自谋生路。

  干了多年乡医的高令典对这份工作已经产生深厚感情,他决定继续自己的行医之路。

  高令典从原来生产队分配给他的办公场所搬出,在自己家中开门营业。

  他表示,因为出诊没有出诊费,病人来诊所也没有挂号费,所以他的职业收入主要依靠注射费和药品差价。

  本刊记者了解到,患者需要打针吃药时,乡村医生一般提取药费的10%~15%。不过,由于乡村医生治疗的多是常见病、多发病,而这些病的用药本身就非常便宜,所以药品利润很是微薄。

  高令典的同学——沙南村村医郑灿明举例说,他为患者打一针,药品利润也就一毛钱,注射费是2元,扣除0.5~1元的针管成本,利润大致在1~1.5元之间。

  即便如此,村民还是会有赊欠,所以乡村医生基本属于当地比较贫穷的群体。

  高令典说,从上世纪80年代到现在,他每月的收入基本上在200元左右浮动,最高的一个月收入也不过300元。

  郑灿明表示,他每个月的收入基本在400元左右,效益好时可以拿到500元。“这是因为我们村人口相对较多,所以收入情况略好。”郑灿明说。

  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河南省开封市通许县大岗李乡苏刘庄村医生马文芳告诉本刊记者,根据他在2010年对河南、山东、湖南三个省100个村级卫生室和100个乡村医生的调研,其平均职业收入是每月342.7元,收入最低的一位乡医每个月仅有50元进账,大多数生活极为困难。

  马文芳说,他自己的月收入也不过几百元。

  65岁的郑灿明至今还在给村民看病。

  谈起自己不“下岗”的原因,郑灿明说:“为什么现在还在干?多少还能挣个钱,儿女们孝顺给你个(钱),如果他自己都没钱,拿什么给你?”

  实际上,郑灿明自己已经是一身疾病。“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我现在每天都在吃药。”

  高令典更为艰难。收入微薄、腿脚不好的他,一辈子未能娶上媳妇。他自己种着1亩7分地,每年两季,一季小麦、一季玉米,基本上够自己食用。瘫痪之后,地也种不了了,完全依靠侄子、侄女赡养。

  “老人家一辈子啥也没捞到,就落了个好名声。”他的一位晚辈评价说。

  马文芳的调查结果亦说明乡医“超龄服役”的情况比较突出:这100名乡村医生,其平均年龄为63.14岁,最长者78岁,最年轻的也已53岁,他们的行医时间平均43.6年,最长者已经行医60年,从业最短者也有31年。

  本刊记者在山东、河南、河北等省的农村了解到,乡医们坚持下来的理由大致有两种:其一,一些老乡医干了一辈子,对这份工作已经饱含感情,尽管收入不多,但他们仍渴望发挥余热;其二,一些中年乡医则大多因为缺乏一技之长,又无能力从事体力劳动,只得“委身”于村卫生室。

  作为农村三级医疗卫生服务网络的基础,村卫生室的作用不容小视——村医承担着农村常见病、多发病的诊断治疗、儿童计划免疫、妇幼保健、健康知识宣传等诸多卫生服务任务。

  在2003年的“非典”危机中,像历史上多次流行性疾病一样,乡医再次冲锋在前。高令典和郑灿明都说,那段时间,他们是一天到晚难有空闲时间。郑灿明回忆说:“每天蹲在车站外面,出外务工的民工一下车,我就得过去量体温,看正不正常,一天三到六次。同时,我们还要到农民家中定时消毒。”

  至于报酬,郑灿明说他没有拿到一分钱。高令典表示,他收到了当时村委会负责人写的一张100元的欠条,但这张欠条至今未能兑现。

  在疫病流行期之外,乡医的日常生活也并不轻松。在郑灿明看来,他自己“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随时准备着”,“不管冬天多冷,下雨下雪,村民一声招呼,我撂下筷子就得走”。

  郑灿明说,今年大年初一,因为流感,全村十几个人发高烧,他和同事赶紧跑到卫生室,给病号一个个输液,连年都没过好。“人家来砸门了,乡里乡亲的,咱能不去吗?”

  马文芳说他的最高纪录是一晚上起来6次去给乡亲看病。他记得,有一次下大雪,雪把一户人家的菜窖口埋住了,他没注意,一下掉进冰冷的菜窖中,爬也爬不出来,喊也无人答应,在菜窖里蜷缩了大半宿,直到第二天天亮才被发现,赶紧送到县医院去抢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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