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青年的理性精神

　　11月26日上午，湖北武汉10余名大学生在省人社厅门前玩起了“快闪”，抗议女大学生参加公务员考试被要求妇检。

　　同一天，媒体报道湖南凤凰县支教的大三女生小梁连发微博，揭露支教看到的“营养午餐”量少得可怜。最终推动湖南省教育厅调查后，涉事校长等5人被免职。

　　2012年，不断有年轻人闯入人们的视线。有时是大义之举，有时是维护自己或他人权益，他们的身影走进公共生活，维护公民权利，担当公民义务，温和表达，理性行事，以可能微小、但足够坚定的力量，推动着社会进步。

　　十八大报告提到，加快推进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制度化、规范化、程序化，从各层次各领域扩大公民有序政治参与，实现国家各项工作法治化。

　　这些年轻人身上的责任担当和公共情怀，让人看到公民精神在年轻人心中成长。

　　从个人感觉到公共情怀

　　曾经，这一代年轻人被指责过于自我，缺乏社会担当与责任意识。

　　但当他们的权利面临被侵犯的时候，有些人站出来了。没有太多的纠结，简单、直接地指向行使或者维护自己的权利，用行动回敬了这些指责。

　　青岛市政府“增绿行动”，耗资40亿元，当地民众意见很大。在一片责骂声中，出现了一个让人耳目一新的80后女孩潘琦。这个女孩在施工现场调查树的真实成本，致电政府追问种树方案的决策过程，并且将这些过程写到网络上，赢得一片好评。

　　潘琦却说自己以前几乎不关心公共生活，她只关心自己的朋友圈有哪些新鲜事，或者她男朋友什么时候带她去吃冰淇淋。就是这个普通的80后女孩，有一天却敢于一个人跑到栽树的工地上做“调查记者”，忍受政府部门的“踢皮球”却还一直打电话追问到底。

　　这一切的出发点是，她发现自己热爱的一块公共草坪即将被那些看上去毫无必要的树霸占了，而且她身边的朋友们被这个决策影响到日常生活。

　　如今被称为乙肝斗士的雷闯，走上维权之路，肇因于哥哥大学毕业后应聘武汉一家国企，本已签下合同，却因体检查出“大三阳”而被拒。雷闯从此走上乙肝维权之路。他说，家人和自己将来的权利被侵犯，就要反抗。

　　年轻人永远是社会的希望。他们有锐气，不圆滑，不世故。现代的年轻人受到了法治社会的理念熏陶，权利意识和规则意识更加清醒，不像父辈那样“怕事”。当然，年轻人身上还少不了勇气与韧性。

　　有了这些基本的意识和品质，即使他们之前对公共事件毫无兴趣，在需要时，他们会自己去寻找解决方案。

　　潘琦就属于临时抱佛脚。在表达意见前，仔细学习了《宪法》和《山东省行政决策程序》等法律和文件，发现公民对任何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都有“批评和建议的权利”。

　　雷闯，大量浏览各种资料，认识了很多与他一样的乙肝病毒携带者，逐渐了解社会对他们的不公平对待。他开始参加各种公益活动，觉得社会需要正视这一群体。

　　这些年轻人，最初并非怀有宏观的家国天下胸怀，而是从自己关心的事情出发，从个体的利益或者自己所生活的城市发展出发。他们强调个人的权利和感觉。

　　重要的是他们的行动本身，已经超出了个人感觉的局限。正如胡适先生对学生所言，“争你们个人的自由，便是为国家争自由；争你们自己的人格，便是为国家争人格”。

　　有文章说，“这种个人主义发展与公共空间繁育的良性循环对中国的未来绝对是件好事。”他们行动的范本意义，也许就是好处之一。

　　仅在督促政府部门信息公开方面，大学生提出申请，已经越来越普遍。9月24日，黄焕婷申请铁道部1.99亿客票系统信息公开，让铁道部说明巨额经费的具体使用情况；10月份，南昌大学大三学生吴金鑫向河南淅川县林业局申请公开水泥“迎客松”的真实造价；南京邮电大学大二学生段国超10月10日申请公开广州城管局番禺分局政委蔡彬工资；中国矿业大学大三学生宇晗10月19日向黑龙江集贤县建设局申请公开倒塌大楼的设计、施工和监理单位。

　　在接受微博微访谈时，还有网友向刘艳峰请教，怎样向相关部门申请公开公务员工资。

　　出头的椽子没烂

　　雷闯以乙肝携带者的身份请人一同用餐，被嘲笑“幼稚”；要求公开杨达才工资的刘艳峰在身边的同学中难以找到共鸣，被当作怪物。

　　出于善意，亲人朋友会提醒他们不要去做鸡蛋碰石头、胳膊扭大腿的事。但最后，并没有太多麻烦上身。

　　面对媒体提问，对“出头的椽子先烂”怎么看？刘艳峰说，我算是“出头的椽子”吧，可是你看，不但我没“烂”，而且还出现了更多“出头的椽子”。

　　此外，这些年轻人中的先行者，无一例外引起社会舆论的跟进，助推了事件进展，表达了社会大气候对这种公民精神的鼓励与期待。

　　国家政策层面的支持，为这些公民精神的发挥提供了大提前。高层强调，要“扩大社会主义民主，依法实行民主选举、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保障人民的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和监督权。”

　　法制上的进步为公民精神护航，诸如2008年5月1日起施行的《政府信息公开条例》，成为人们申请信息公开的“尚方宝剑”。

　　相应地，政府层面越来越开明的态度与对民意的重视，为公民良性参与公共事务，提供了可能。

　　广州亚运整治工程咨询会上，出现口罩男，对花基为何要换成花岗岩表示反对，口罩男最初的行为小心谨慎，最后却建言成功，为财政资金节省5000万余元。

　　社会大气候在进步，但一些细节还差强人意。

　　口罩男建言成功之前，连续15次向市领导热线打电话却一直占线；也向人大政协等其他单位去信但一直没有结果。

　　雷闯当街“蹲马桶”、送鸭梨等近乎行为艺术式的表达，是因为作为一名“草根”，只能用“秀”的方式吸引人们的注意。然而至今四年，雷闯的建议并未获得国家层面的有力推动。

　　刘艳峰对申请公开杨达才工资的回复不满，提起行政诉讼，但重压之下，最近已经悄悄撤诉。

　　没有结果不等于没有意义。这些行为，在公共精神渐渐萌发的当下，推动着社会的进一步良性开放。

　　用双手去改变，而不是用嘴巴去抱怨

　　合格公民是能“自觉地尽到义务，享受权利”。不是抱怨，而是行动；不是情绪宣泄，而是理性解决。

　　而这些年轻公民表现出的担当之一，就是行动。这显然难能可贵。

　　现实与网上舆论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场面。网上舆论充斥着牢骚、抱怨，甚至谩骂。但现实中，与权势对话的人，少之又少。

　　看到杨达才有11块名表，网上指责声一片。可当需要有人申请公开工资时，刘艳峰们并不多，许多人都会担心惹上麻烦，不愿站出来。刘艳峰的微博签名可以看作一种表达：“如果你觉得世界不公平，那么请用你的双手去改变，而不是用你的嘴巴去抱怨！”

　　9月18日晚，游行队伍退去后，一群90后沿着游行街道打扫垃圾。高三学生彭仲航就在其中。他说看到被打砸的地方一片狼藉，心里五味杂陈，他决定必须做点什么。

　　有人说，当公民也需要学习和操练，既要学会如何守法，守秩序，学会如何表达自己的诉求，还要学会如何展现文明的成果和力量。

　　统观这些年轻人，理性是他们的标签，或者是他们愿意葆有的标签。尤其是在与官方的互动中，年轻人越来越习得了理性表达，有理有据，才能让自己的表达更有效。为了达到一个理想的结果，他们愿意压制情绪，理性甚至婉转行事。

　　质疑青岛种树的女孩潘琦表示，“我不是反对种树，但种树方案到底是怎样确定的？种在海边到底合不合理？种的树到底能不能活？把草铲了再种好不好？”媒体称赞，这种公民表达，温和，却有力量；中肯，而能服众。

　　尽管做了许多行为艺术，但在跟政府打交道时，雷闯会尽量按照目前现有的程序去做，希望通过走正常的渠道去完成。“只要是在市这个层级能解决的事情，我就不会跑到北京去。否则只能是一种情绪的宣泄。”

　　“巴索风云”经历过广州番禺反垃圾焚烧的维权活动，公众和政府由对抗到对话、从博弈到妥协，一直到后来充分合作的过程，让这位年轻的“老广”认识到，寻找积极的方式科学处理垃圾，而非简单的对抗，才是公民应该尝试去做的事情。

　　并且面对一些社会公共问题，成千上万的人自发“路过”来力撑时，巴索选择静静地站在一旁，当出现无组织、无纪律的民意表达时，他会站出来提出自己的告诫，一定要克制、理性，“要用一种聪明的、让对方舒服的方式，理性地和政府协商。”

　　知名知识分子傅国涌在文章里说道，公民生活不是天生的，而是习得的。没有对细枝末节的琐碎规则的尊重，并学会在规则里表达自己的意见，凝聚共识，缺乏这样的训练，就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公民，也无法有效参与公共事务。

　　十八大以来，新一届中共中央领导层履新，转变会风、改进政风、惩治不正之风，种种改革强音，带动民众参与社会管理、舆论监督等的热情，在这个过程中，如何有序、有效地参与，还是一个长久的课题。(本刊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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