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年正月初五,幺娘唐凤兰死于肺癌晚期。两天后,在一片哀乐声中,幺叔陶柱安葬了这位43岁的得力妻子。墓地,选在我家后面的土坡上,坟头下是一片正悄然改变的良田。
正月十三,我从广州回到村里——重庆垫江县白家镇学堂湾,距离重庆主城区近300公里的一个偏僻村子。幺娘的新坟前,稀稀落落堆着些花圈。这天下午,就在距她墓地500米远处的公路边,幺叔陶柱刚刚跟几位邻居换下一块宅基地,准备修建一栋新房。
上世纪90年代初,在农村建房,所有邻居几乎都是免费劳动力,管顿饭即可。1994年,父亲耗去所有积蓄,在被废弃的学堂地基上建起了我现在的重庆老家。父亲说,那时湾里有近20户人家,人口过百。
而今20多年过去,今年春节在湾里过年的邻居,已剩不到10户,骤减一半多。当年乡下的青壮劳动力,迁居镇里、县城和重庆主城区的,达到半数之多。以至于抬葬幺娘棺材的那天,尽是些留守乡下的老头儿。
今年春节,幺叔陶柱刚争取下村里贫困户的帮扶政策。这次建新房,他自己出资一半,镇政府出资一半。
在幺娘坟头的前方,昔日的良田,如今已变成经济作物田。由于湾中大量的年轻劳动力涌进城市,村里缺乏劳动力,我小时的种稻景象早已不见。前些年,一些水稻种植公司选中了学堂湾,农民尝到了甜头,纷纷种“谷种”。但这样的方式,也就维持了七八年,再也无以为继。
2014年起,从县城来的莲藕种植商,承包了上百亩良田,单种莲藕。之后两年,挖掘机在水田里挖出几十吨生莲藕,赚取的利润远远超过种植水稻。连最保守的父亲,也开始关注“土地流转”问题,频频问我,“家庭联产责任承包制,是不是真的要变了?”
幺娘死后不到一周,幺叔陶柱有了新的“翻身计划”。这几天,他办妥了两件事:除了争取建房的资金补助外,他还跟湾中乡邻置换了几亩水田。元宵节后,这片地将会被挖掘机挖出大片水塘,“挖出来养鱼,准备联系好客户往城里送,种水稻实在是赚不了钱”。谈起计划,幺叔信心满满。
“当下的农村,老弱病残的留守只是一个表象,大家关心的是农村土地政策如何调整。距离主城区近300公里外的一个偏僻村子,良田‘变脸’、土地流转是否真会如大家关心的那样发展?”父亲说。
“反正你们年轻人不回来,总不会抛荒吧?”幺叔说。
(一夫)
责任编辑:王辉 SN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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