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伊始,瑞典斯德哥尔摩大学宣布,大学与孔子学院的合作协议于2014年年底到期后不再续约,孔子学院将于6月30日关闭。
该学院开办于2005年,是欧洲第一所孔子学院。
继去年美国芝加哥大学和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相继宣布终止孔子学院合作后,这一消息再次引发关注。
关于孔子学院的争议从设立那天起就一直存在,孔子学院志愿者是直接在国外执教的,作为当事者,他们眼中的孔子学院是什么样?
外方眼中的免费劳动力
2009年6月,刚刚本科毕业的陆运(化名),正赶上国家汉办举行第一批全国性汉语教师志愿者海选。对外汉语专业出身的他马上网上报名、办理各种手续,经过初试和复试,最后顺利通过选拔。
2009年11月参加了为期一个月的短期出国培训之后,2010年4月,陆运跨越大半个地球,来到秘鲁天主教大学孔子学院,参加一年期的西班牙语培训,这是国家汉办为解决非英语国家汉语教师缺乏而实施的小语种教师培训计划。
培训期满后,他被派到秘鲁利马的里卡多·帕尔玛大学孔子学院,与其他的志愿者一起承担汉语教学任务。
由于当时这所孔子学院刚刚成立,很多工作都不完善。教学与日常的细节通常需要中方和秘鲁沟通协作完成,“有时候真的是交流不畅,尤其是双方具体应该负责什么方面的东西并不明确”。
陆运这些志愿者是由国家汉办选拔派出的,他们是为孔子学院工作,但是对于外方大学来说,“我们这些志愿者有时候就是免费的劳动力,具体的工作量没有任何限制” 。
“我曾经一个礼拜光教学任务就达到36课时,还有很多的文化活动之类的”。
从2011到2013年,陆运在里卡多·帕尔玛大学孔子学院工作了两年,看着它一点点的成长。
“我们开办了中西英翻译专业,开设了面向社会的汉语班,固定了汉语角,举办多场讲座”。谈起自己的工作成就,陆运很兴奋。
经历四个月的罢课
与陆运一样,张丽霞(化名)和刘新(化名)也是在2010年通过选拔来到智利,完成了一年的语言培训后,她们来到智利的卡塔赫纳的中学担任对外汉语教师。
卡塔赫纳这座城市,平时少见亚洲面孔。当张丽霞跟刘新来到这座小城时,迎接她们的都是好奇的目光。
“我们走在街上,很多人都会很好奇的看着我们,会有主动过来打招呼的”。
在街头、超市、公园等地,她们也不止一次被要求与之合影。 “我们有次去买鸡爪,收银员看到都惊呆了,他们的饮食习惯里面,是不吃这些东西的”。
这种热情好奇很快也在课堂上得到体现。
刘新记得,有一次要讲中国文化,她到达上课班级的时候,就看到黑板上画着“留着长辫子的中国人”。当时她就在心里笑了起来,“他们对于中国有一些了解,可是又很少。”
很快,她们的汉语课受到了欢迎,不过烦恼也随之而来。中小学的课程与大学并不一样,大学里都是成年人,他们多数是感兴趣或者求职需要,基本都是主动学习的,自制力、学习能力都要强很多。
但是中小学就不一样了,南美的学生都非常活泼自由,“迟到是常态,上课讲话、吃东西都是常见的。今天讲的东西,第二天能记住的也很少”。
让张丽霞跟刘新印象最深刻的则是当地中小学长达四个月的罢课。
“中小学生完全不上课,上街游行,我们这些汉语老师们自然无课可上。这在中国是无法想像的”。
在此情况下,张丽霞跟刘新就来到智利的大学里面的孔子学院,进行教学任务。
被问“为什么没人救小悦悦”
在外待久了,当地的外国人也会关心起中国的点点滴滴 。
2010年适逢南非世界杯,智利进入了决赛圈。每到智利的比赛日,全国都会放假看比赛。张丽霞跟刘新也会跟着智利人一起看比赛,智利队赢了,她们也会跟着呼唤。
“记得狂欢中,有个智利小伙子问我,中国队哪天比赛,那天我为你们加油!”张丽霞跟刘新听完,只好哈哈大笑,摇了摇头,继续跟着狂欢。
而那些熟识的学生、朋友,甚至还会关心起媒体上的中国新闻。
2011年的一个早上,张丽霞正在公寓备课,学校的一名环卫工人在门口踌躇了半天,突然问她“你们为什么不去救小悦悦”?
小悦悦指的是,2011年10月13日,2岁的女童王悦在佛山南海黄岐广佛五金城相继被两车碾压。7分钟内,18名路人路过但都视而不见,漠然而去,最后一名拾荒阿姨陈贤妹上前施以援手。这件事曾引发舆论的广泛热议。
“我当时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张丽霞说,根本没有意识到千里之外的外国人会关心国内的新闻。
像张丽霞、刘新这样的志愿者,她们往往会更严格的要求自己的言行,“对于当地人来说,电视里看到的新闻是一回事,实际接触到的中国人则是另外一回事”。
不要轻易想家
由于是汉办选拔派送,因此像陆运这样的志愿者们,他们出国的费用以及在外的生活补助都由汉办来承担。很多人也羡慕他们可以“免费”出国“旅游”。
不过对于这样的看法,陆运们都是无奈的苦笑。
陆运在秘鲁的孔子学院从2011年工作到2013,期间只回国一次。“三年的春节都没有回去过”,这曾让身为家中独子的他数次落泪。
而张丽霞跟刘新,两人在来智利前并不认识,在智利的日子,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也是彼此的家人。
“没有人可以说汉语,我们每天都要聊很久”,甚至到最后,两个人都已经“不知道还可以聊什么了。”
2012年,张丽霞合同期满回国,在回答接任的志愿者“如果想家怎么办”时,她想了半天说“不要轻易想家”。
张丽霞记得她在国外的第一次哭泣。2010年7月,当时她刚刚下课,“从教学楼走下来,猛然看见国旗,就哭了”。
你们国家花钱送你们来不是玩的
“汉办在孔子学院跟孔子课堂都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跟物力”。这是在外工作的陆运、张丽霞、刘新都公认的。
张丽霞记得,在第一年的语言培训时,曾经有志愿者不好好听课学习,当地老师就曾批评过,“你们国家花大钱把你们送来,不是让你们来玩的”。
现阶段来说,孔子学院主要以中外合作方式建设,具体合作方式由孔子学院总部与国外合作方共同协商确定,大部分经费都是由中方提供的。
“因此,很多私立大学都很欢迎这种不需要自己投入太多的机构”。陆运说到。
像陆运、张丽霞、刘新这样的汉语教师志愿者则担负着孔子学院繁重的教学任务,平均每周上课20课时,还要准备孔子学院举办的各类文化推广活动,对此他们毫无怨言。他们每个月的生活补助也多由汉办来支出。
合同期满后,陆运三人在2012年至2013年陆续回到国内。
陆运选择了读书深造,张丽霞则在一家国际学校从事对外汉语教学,刘新则转而成为了一名中学语文教师。
刘新告诉新浪网,她也曾想继续从事对外汉语教学,但是如果仍然以志愿者身份参与,那么每个月就只有固定的补助,“要想以教师的身份去,就必须先进入到体制内的教师,而后再慢慢来”。
不过年龄、婚姻则成为大多数志愿者要考虑的问题,“从事这个职业的很多是女孩子,在国外工作繁忙,选择的机会就更少了”。
不过在外生活学习的经历,在陆运他们看来都是珍贵的,“如果不是这个项目,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来到秘鲁生活,了解世界上的另一种风土人情和文化”。
(新浪网 梁超 北京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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