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果敢炮火转变的人生:坚守或是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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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果敢炮火转变的人生:坚守或是逃离?

第9期

2015年02月25日14:01我有话说(0人参与)
导读

当战火将赌场带动的经济效益付之一炬后,不少商人不得不加入了逃离的大军。

开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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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2月9号算起,缅甸果敢的战事已经持续17天。缅甸政府军与反叛武装在该国东北部临近中国边境的果敢地区发生激烈冲突,目前已造成130多人死亡。直到今天,这场战事仍看不到停火的迹象。

  “返乡坚守”还是“永远逃离”,对于囤聚在中缅边境云南南伞镇的难民们来说,他们已经开始盘算着未来。

  亚杰正在为让自己的下一代有望移民而努力。她说,自从2009年的“8.8事件”后,果敢人就留下了后遗症,只要一听到要打仗的风声,就都会迅速地往南伞赶。她希望自己像不少果敢人一样,能在中国买上房子。

  佳萱则在6年前逐步将自己的买卖转到了南伞,并让孩子在中国上学,“因为这边更安稳些。”

  来自大理的张燕,则在考虑三五年内将双凤城的生意收拾妥当,回老家发展。她已在果敢做了近二十年生意。

  当然,也有人无畏战争。马来西亚华侨商人阿龙,恰恰看中了战后的商机,准备“猛龙过江”到老街投资博彩业。

慌乱的逃亡之路

果敢民众进入南伞果敢民众进入南伞

  2月9号下午,亚杰和张燕几乎同时得到了果敢要开战的消息,并且迅速反应,准备退到南伞避难。

  经历了6年前的“8.8事件”后,一打仗就往南伞跑的这根筋儿,在谁身上都没没敢松过。

  张燕和朋友决定从125国道入境。因为在动身前,有人告知他们口岸目前人多暴堵。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拖了一个小时才入境。在边境线上,她们被拦了下来,汽车只能停在边境线外,张燕不得不步行而入。

  亚杰的行程更加辛苦。她选择了从口岸进入中国,计划带着家人从金象城一路往南。但平日里15分钟的路程,这次却耗时3小时。

  “口岸那边都是排队入境的车子,私家车和拉甘蔗的大货车共排了四条队,连往外走的对向车道都占了。”亚杰说,在靠近口岸的时候几乎是以5分钟一米的速度前行。

  汽车排起长龙发出的低沉噪音里夹杂着紧张逃命的慌乱气息。

  前面小皮卡车斗儿里坐着的几个小姑娘,吸引了亚杰的目光。

  虽是在逃难的路上,但她们似乎对此并无概念,正在拍手玩着游戏。花花碌碌的衣服和无邪的笑脸,在此时显得异常扎眼。

  亚杰把这段拍成了视频,她觉着心酸。

子弹穿梭而过的童年

2南伞会展中心安置点

  亚杰还记得自己多年前逃难时的模样。1996年果敢内战时,她只有7岁,在一片“内战开始了”的慌乱声中,她被家人带到了东枝,一座缅甸东部的城市。

  直到“8.8事件”前,亚杰都觉得这辈子能经历一场战争会很激动。但当她在半夜被迫逃出老街,凌晨淋着雨睡在口岸的时候,她才开始发觉战争的可怕。

  在东枝,她一待就是6年。直到初中毕业,才回到果敢。那时她已经习惯用缅甸语和家人交流,而之前他们都和当地的果敢人一样,说汉语。

  亚杰早已对枪支和军人的制服已不再恐惧。“‘8.8事件’以前有学生带枪上学,看惯了。”像是为了平息母亲的情绪,她平静地说到。

  因为仅隔6年战火又至,亚杰的妈妈始终把愤怒挂在脸上。

  从撤出老街开始,亚杰的妈妈就一直绷着脸,“她恨啊,而且也无力,一辈子就有这么一个家,也许之后就毁了。”亚杰说,这两天妈妈的情绪非常不好,很急躁,经常骂他们。

  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担心留守的儿子和丈夫。13号晚上,缅甸政府军侵入了亚杰父母的家,并且住了下来。

  最初为守家没有出来的哥哥和父亲就这样被堵个正着。

  “我爸和我哥一晚上不敢说话不敢睡。”亚杰说,在当时的情况下,两个大男人也一样吓到哭。

  知道情况后,亚杰曾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用缅语跟政府军的排长通了个话,就是希望他们能照顾一下我父亲,不要伤害他。”

  亚杰妈妈希望家里鸡蛋、肉和菜可以换个老伴儿的平安,便一再告诉他们可以随便吃,只要照顾好老头儿。

  2月14日,亚杰的父亲和哥哥以去看房子为由才得以脱身,一路来到南伞。说这时,亚杰的妈妈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头也不抬。亚杰说,她怕自己会哭出来。

  “我自己现在做什么都很努力,就是想以后能为下一代移民创造条件。”亚杰严肃地说到。

  频繁动荡的局面,似乎让她对在果敢继续生活,失去了耐心。过往的经验告诉她,在这里,安居与温饱的问题似乎很少有共存的时候。

  “8.8事件’之前,我们最基本的期望就是吃得饱、穿得暖、可以过上小康,那个时候经济发展慢。”亚杰的眼神变得充满渴望,她向前探了探身子,摊开双手,“‘8.8事件’之后,我们终于过上小康了,可是赌、毒这些问题又都暴露出来了,哪儿还谈得上安稳?”

  对于战争,亚杰是称自己是“最中立的平民百姓”。至于谁来统治果敢,她摆出一副置之事外的样子,她说,不管是谁,她唯一想要的就是没有战争。

回家救人哪怕头顶是直升机

南伞会展中心安置点南伞会展中心安置点

  佳萱4岁的小儿子怀里抱着玩具坦克一路“颠颠颠”地跑进院子,一头扎进妈妈怀里。佳萱说,“现在的小孩子玩儿打仗游戏会喊‘打老缅’。”

  29岁的佳萱也是在果敢长大的。在她的记忆里家人总在因为战事搬家。“一直往靠近中国的地方搬,一点一点往南。”就这样一共搬了四五次,直到现在的芒乐乡的山上。

  第一次逃离时,她大概8、9岁。当时她们全家躲到了山上的一块大石头下避子弹。 “子弹飞过来会不会穿过石头打中我们?”佳萱记得,这是她和小朋友一直在谈论的话题。

  像亚杰希望的那样,佳萱最终离开了缅甸。

  “8.8事件”之后,果敢被缅政府接管,这让佳萱感觉失去了安全感,因为“‘老缅’对汉人有偏见。”

  于是,她和哥哥南下去了南伞,共同开了一家饭店,此外她还独自做了一些泰国产品的买卖。她说这也是为以后让孩子来这边读书方便。

  临近春节,6岁的大儿子被送回果敢老家和被老人照顾的另外两个孩子团聚,准备过年。

  不料战火重燃。也正因为如此,炮声起时,她首先想到的是返乡救人。

  “我就想,没事了,我就一直往前走。”在炮火连天咬牙上路的时候,佳萱心里始终默念着这句话。

  炮火在佳萱老家的后山打得火热,她必须把家里的三个孩子和老人接出来。“战区离我们家就只有5、6公里。”

  她将车开出中国边境十多公里时,被果敢同盟军劝返,因为“前方十分危险”。回到中国境内等了一个小时之后,佳萱坐不住了,找了个摩托车又上去交涉,“他们听我说是去接孩子,也就放我过去了。”

  开车的两个朋友这时候也从后面赶了上来。一条大路,一辆车,跑着的时候,两架直升机在他们的头上飞的“嗡嗡”作响。

  “他们一路跟着车的灰尘追过来。”也许看到是平民,所以飞机并没有往下“扔炸弹”。佳萱回忆当时的情景时说得很快,就好像到现在神经也没有放松下来。

  接近13号中午时,为躲避头上直升机的追赶,佳萱躲进了路边的树林,她想着“听天由命吧。”

  而这次“老天还真的开了眼”。不久后天空落下了雨滴,直升机的声音也渐渐从佳萱的头上消失。这场雨一直持续到她从果敢老家把家人接回到南伞境内。

  佳萱说,因为之前老人难离故土,所以一直留在果敢,后面是否要送回去,以及什么时候送他们回去,还要再看形势。

想趁乱进军果敢赌博业的商人

南伞会展中心安置点外停满了从果敢开来的私家车南伞会展中心安置点外停满了从果敢开来的私家车

  同样在关注果敢形势的,还有逃离的商人们。

  当战火将赌场带动的经济效益付之一炬后,不少商人不得不加入了逃离的大军。

  来自大理的张燕便是其中之一。据她介绍,在老街做生意的华人,基本上能占到80%。现在大部分都已经退守到了南伞。

  即使年关当头,战火纷飞,他们还是伸着脑袋,准备伺机返回老街把自己的货抢出来。

  张燕也一直在犹豫。2月11号晚上,张燕夫妻俩在双凤塔附近的手机店被抢了,一下子6万多货的损失,让她很是心疼。

  张燕每天都在盼望着战事能平息。15岁时,她就跟着父母到缅甸做生意了,一干就快二十年,中途还在当地成了家。

  她说自己“已经习惯了那儿的生活。”等真的回家了,倒不知道做什么。即使过年在家待时间长了,“都觉得心里空空的。”

  “就是盼着和平,对谁都好,我们可以多多少少赚一点就好了。”在心底里,张燕还是放不下缅甸的生活。

  但理性还是告诉她,经历过这次战乱后,也许需要重新考虑自己的未来。“再做个三五年吧,到时候孩子也该上初中了,就回老家去。”谈到以后的生活时,她眉头紧锁。

  不过有人却打定主意要在果敢留守,认为战后正好是个投资的好时机。

  “战后竞争力小啊。”来自马来西亚华侨商人阿龙,以商人固有的口吻分析到。

  他高大的身形和坚毅的眼神,总让人感到一种“左青龙、右白虎”的黑道大哥气场。

  阿龙要做的是赌场生意。1月底,他和台湾的朋友一起到果敢对当地赌场进行考察,准备投资博彩业。

  而刚到果敢不满两周,战乱的炮声就打响了。但这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阿龙的心情,他并不畏惧,也没急着想跑,最后还是因为城里的店铺都关了,“没饭吃”才被逼了出来。

  在南伞,他笑着说道:“不是猛龙不过江嘛。”

  战后当地的赌场复原需要些时间,而这刚好给他腾出了准备时间。对于这场战乱,阿龙自觉不会持续很久,接下来他还会跟着果敢人一同回去,继续剩下的考察工作。

  看样子,他已打定主意,要在这片废墟上,狠狠地赚上一笔了。

  注: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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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关键词:果敢难民南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