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专访：郑渊洁-生活中我是个懦夫

　　人物背景

　　10岁，他因上课走神而被老师叫到教室前面，对着全班学生说了100遍：“我是全班最没出息的学生。”

　　24岁，他在一家杂志上发表了第一篇童话。有人问他：“你看过安徒生童话吗？”他回答说没有。众人嗤之以鼻。

　　30岁，他想让一本杂志只刊登他的作品。别人说，“你是童话看多了。”

　　50岁，他对自己的知名度极为自信：“现在中国35岁以下的人，有几个不知道皮皮鲁的？”

　　他是郑渊洁。1985年，一本完全由他所写的《童话大王》创刊，皮皮鲁、鲁西西、舒克和贝塔，这些熟悉的童话人物整整影响了一代人。

　　今年5月，《童话大王》20岁了。

　　写作

　　老师表扬给我“错觉”

　　“写了一圈别的都不灵，而童话写了一篇就得奖。我终于发现，写这个别人写不过我。”

　　郑渊洁是一个连小学都没毕业的“文盲”。他毫不忌讳“文盲”这个称呼。郑渊洁的最高学历是小学四年级。他说，小学老师的一句表扬让他这个只有小学学历的人走上了写作之路。

　　“我小时候不是'好学生'，老师从来都没表扬过我。我上二年级的时候，我的一篇作文居然被老师表扬了，这篇作文还登在了学校的校刊上。这次表扬让我记了一辈子，我甚至因为这次表扬有种错觉——我有写作特长，这种错觉一直持续到现在。”

　　郑渊洁牢记了这次表扬，这也形成了他童话中的一贯的基调，也是他的人生格言——孩子就得表扬，就得鼓励。

　　后来，郑渊洁在工厂当工人。当时女朋友的父母要求他考大学，他知道自己考不上，于是想走一条不考大学又能出人头地的道路。他想起了小学老师的表扬，于是开始写作。

　　“我写了一圈别的，诗呀，散文呀，最后都不灵，而写童话写了一篇就得奖了，写第二篇又得奖了。我终于发现，写这个别人写不过我。于是，我一写就写到了现在。”

　　自闭

　　和安徒生有点儿像

　　“与人交流特别不畅，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现实生活中的我是个懦夫，害怕惹麻烦。”

　　今年，安徒生诞辰200周年。因为不少媒体问郑渊洁关于安徒生的问题，郑渊洁从书店扛回来一套安徒生传记。他说他没怎么看过安徒生童话，“看过几个短篇，有点看不下去。”

　　郑渊洁说自己6岁的女儿也看不下去安徒生。

　　“但是看了安徒生的传记，我觉得我和他还有点像，”郑渊洁笑，“他也是写了一圈别的，最后才找到应该写童话。还有，他也有自闭症。”

　　郑渊洁说自己和安徒生一样，有自闭症。“我与人交流特别不畅，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这样的人一般想像力特丰富，适合写童话。”

　　很多年来，郑渊洁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中。上午9点到11点，是他的写作时间。这时候的他生活在虚构世界中，他是这个世界的上帝。“我让谁死谁就死。我让谁什么结局就什么结局。这个角色，过瘾。”过了这段时间，他就回到现实生活中。

　　“其实，现实生活中的我是个懦夫。改变这个世界我不敢去做，我害怕给我惹麻烦。写童话说白了就是逃避现实，做一个虚幻世界的主宰者。”

　　育儿

　　送女儿上山区小学

　　他一直排斥学校教育，给儿子自编教材，女儿的逆反心理却让她对学校教育无限向往。

　　郑渊洁的儿子郑亚琪在小学毕业之后，没有再上中学，郑渊洁把他留在家里自己教育，还编了专门的教材。包括法制篇《皮皮鲁和419宗罪》、创新和怀疑篇《脚踏实地目空一切的贝塔》、哲学篇《鲁西西和苏格拉底对话录》。此外，还有生理知识篇、道德篇、史地和艺术篇等。 现在，儿子长大了，22岁，他发现自己和儿子格格不入了。“儿子认为现在是读图时代。他在很多年前就动员我出版卡通书刊，他想将我的作品改编成连环画、动画片、影视剧甚至电脑游戏，都被我拒绝。我认为文字作品能激发读者的想像力，而连环画没有想像的余地。”

　　郑渊洁说这种分歧是自己造成的。他一直教育儿子要否定权威，但没想到儿子体会到真谛首先否定了他，儿子最终占了上风。2005年1月，郑亚琪创办的一本名为《皮皮鲁》的连环画册问世。

　　现在，郑渊洁还有一个6岁的女儿。他一直排斥学校教育，而女儿的逆反心理却让她对学校教育无限向往，郑渊洁很失落，今年9月，女儿该上学了。他说女儿的户口所在地附近就有一所北京知名小学，但他把女儿安排到目前住所附近——远郊的一所山区小学上学。“学校无所谓，再好的学校都有坏老师，再坏的学校都有好老师。”

　　生活

　　和十多条狗住远郊

　　在远郊自盖的房子里，十多条大狗从来不拴。一条条地遛狗，是他每天最重要的事儿。

　　采访郑渊洁是在一所郊外的房子里。如今50岁的郑渊洁依然留着光头。他的房间里有一条做在玻璃框里的大狗标本，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他说，这是他的一条狗死了，留作纪念的。

　　如今，郑渊洁在他远郊自盖的房子里，和十多条大狗生活在一起。十多条大狗从来不拴。一条条地遛狗，是他每天最重要的事儿，他乐此不疲。

　　写了20年童话的他有时候会分不清童话和现实。家人买了十来条活鱼要吃，他忽然觉得其中一条是龙王的女儿。于是二话不说，开着车去把这条鱼放生。

　　他的名片简洁到了极致，纸片中心只印了三个字：郑渊洁。

　　现在，他还有20部长篇小说没有发表。他说留着以后再说。“我写作不是为了发表，发表不发表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这个写的过程，像是生理需要，我很快乐。”坐在沙发上，这个中年男子幸福地说。

　　记者手记

　　穿过时光的隧道

　　我是郑渊洁的读者，小时候给他写过信。再想起来那个年代，那种熟悉的感觉让我备感亲切。

　　那个年代的童话人物，那个年代感动我们的人和事，那个年代的期许和愿望。所以说，郑渊洁不仅仅是一个童话作家，更重要的，是一个时代印记。

　　与他交谈，我感觉我在慢慢穿过时光的隧道。

　　他送我几本现在的《童话大王》，还有他儿子主编的《皮皮鲁》的连环画册。我读着以前熟悉的那些文字，想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很是感慨。

　　《皮皮鲁》连环画册中有一句写给现在孩子的话：“你缠着你的爸爸妈妈，让他们给你讲皮皮鲁的故事，这样，你将带着他们一起穿过时光隧道，走回童年。”

　　相关链接

　　郑渊洁·理想

　　小时候想当淘粪工

　　鲁豫：中国有句老话，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你小时候是什么样？

　　郑渊洁：我小时候胸无大志，最大的理想是当淘粪工。那时媒体宣传一个叫石传祥的劳动模范，他的职业是淘粪工。我当时是他的“粉丝”。小学二年级时，老师出命题作文《我长大了干什么》，我就写了我长大了当淘粪工人。班上的同学大都写长大了当科学家什么的。没想到老师把我这篇作文推荐到校刊上刊登。我估计可能是全市就我一个学生想长大了当淘粪工，老师是担心几年后北京没人淘粪，粪流遍野，赶紧用刊登作文立此存照的方式和我签约。

　　郑渊洁·学历

　　最高文凭是驾照

　　鲁豫：从你的简历看，你上学很少。

　　郑渊洁：我在小学四年级时，因“文化大革命”中止学业。后来随父母下放到河南遂平县五七干校，上了干校的子弟学校，但是被开除了。

　　鲁豫：为什么？

　　郑渊洁：老师出了一篇作文题《早起的鸟有虫子吃》，我变更了题目，写成《早起的虫子被鸟吃》，老师不从，羞辱我，我就引爆了藏在身上的拉炮。拉炮是一种鞭炮，不知是不是遂平县的特产，爆竹的两边有两根绳子，双手拽住绳子往两边拉，爆竹就响了。

　　鲁豫：为此你被开除了？

　　郑渊洁：是的。

　　鲁豫：后来你再没上过学？

　　郑渊洁：上过驾校。驾校算学校吗？

　　鲁豫：嗯，应该算吧。就是说，你就读的最高学校是驾校？

　　郑渊洁：是的。我的最高文凭是汽车驾驶执照。

　　摘自《鲁豫有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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