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川澜

　　美国华裔女作家汤亭亭1976年出版的《女武士》获得该年度非小说类美国国家图书评论界奖，在美国文学界树立了华裔小说这一高峰。国内通译为《女勇士》，不过我一向觉得《女武士》是更好的翻译，勇士让人有匹夫赤膊上阵之感，而武士，则装备齐全，有深谋远虑之感。智慧女神雅典娜从宙斯头中跳出，即头盔铠甲齐备，活脱脱一个女武士。《木兰辞》里出征之前，木兰多么计划周密地替自己装备：“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长鞭，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鞍鞯。”辗转市场，精挑细选。当然这个译名还来自我对瓦格纳歌剧的敬畏，威风凛凛的《女武神》啊，智慧女神的九个女儿们。

　　汤亭亭小说里的花木兰，自然出于这个从未到过中国的女作家的丰富想象：为了映衬女武士的骁勇善战，花木兰把婴儿的脐带挂在了旗杆上。乖乖！幸好美国拍的动画片《木兰》没有采用这个细节，否则世界会以为我们中国有这种超强超前的女权风俗。中国女人生完孩子那是要坐月子静养的。

　　我当然羡慕这种神勇，这确实是真的勇士。看杨绛的《我们仨》，她说自己从怀孕到生完孩子，整个人的精力智力打了七折。美国神经生物学家克雷格·金斯里通过老鼠实验发现，雌性做妈妈之后不仅更加聪明，而且在压力之下更加冷静和勇敢。他认为，这一研究发现同样适用于其他动物和人类。我当时看了以后嗤之以鼻：他当然没有生过孩子，老鼠如此，人可就不会如此啦。

　　从怀孕到生孩子，我有三年时间过着力不从心、无脑而弱智的生活。一直到临产前一个月才请了一个保姆，一直都在满负荷上课，多亏朋友和邻居的照顾，他们都是我的恩人。孩子满月前害了两场大病，我精疲力竭。我的身体从此背叛了我，如奥登的诗所说，如同外省的叛乱，国家分崩离析，中心摇摇欲坠。我成了一个废人，抱孩子走一段路就会气喘吁吁，看见熟人会叫错名字，连最简单的话都会说错，更不用说看书写字。生孩子以前，有人说我像首诗—————自夸一把；生完孩子，我连散文都不是—————散文可是形散而神不散的。如此既痴且肥两年，才渐渐凝聚还原，神志清明。

　　今天扛着孩子走了好远一段路，晚上又脱下厚重冬装，捋高袖子，光着胳膊给孩子洗澡，觉得自己肌肉渐增，浑身都是劲头，非常有女武士之感，咱们的装备就是勤劳和肌肉。嘿嘿，女同胞们，不要怕生孩子，困难是暂时的，前途是光明的。

　　(编辑：羚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