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首页 > 新闻中心 > 文化 > 人物往事 > 正文

人物风流:父亲冯亦代舍不得离开我们(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03/31 10:45   北京青年报

    作者:冯陶



年轻时的冯亦代与郑安娜

  看着家中小灵堂前摆的爸爸的遗像,那双慈爱的眼睛似想叫住我,倾诉什么,突然,有如醍醐灌顶,我终于明白了,那铃声是爸爸舍不得走,想再见我一面,与我话别,而我却没能给他开门……一阵心悸,我从呜咽变成了嚎啕。

  我站在爸床前,面对着刚刚离去的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的神经都麻木了。2月23日下午两点三十分,爸爸真的、永远地走了。由于多次报病危,爸一次次抗争都闯了过来,使我很难相信这回他真的离开了我们。只觉得他胸部好像还在起伏,脸上也没有什么异样,便用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面颊。也许是女儿的爱抚挽留了他匆匆离去的脚步,心电图上竟出现了不规则的波形。我向大夫喊道:“他还有心跳呢!”大夫平静地解释道,那是由于我手的触摸,引起电极灵敏的反应。我缩回了手,那电波果真又慢慢恢复成一条无情的平平的直线。爸是舍不得走呀,他一步一回头,无可奈何才撒了手……我退到一边呆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围着爸忙乱。一个护士高举着一大把刚刚从他身上拔出的、各种各样、长长的管子。我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心想,那么多的管子,可惟独那根维系他生命的管子却断了……

  当一切都安置好,我们乘车离去时,天空开始飘起雪花,继而转为鹅毛大雪,天地一片素洁。那晶莹纷扬的雪花像是上苍派来迎接爸爸不息灵魂的使者,爸爸终于和它们携手飞去了。远处传来元宵之夜的爆竹声,是迎春的庆典还是送别的礼乐?我对着迷蒙的天空,极力想寻到爸爸的身影,我想他一定在冥冥中回望,向我们告别,而我却什么也没看到……

  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数不清的礼仪、应酬、规矩、必办和需办的琐事,各种各样的忙和乱,我都在别人的指导下,无可奈何地应付着,行动缓慢,头脑迟钝,看着别人忙乱却不明白其含义。当这一切都像潮水一样退去,我终于可以独自躺在床上静思了,细细梳理这些天来纷乱的思绪,终于,记忆的闸门慢慢开启,头脑中最隐蔽角落里的只言片语、模糊剪影、陈年往事似乎又都活了过来,它们这儿冒一下,那儿闪一下,相互连接,形成一片枝枝桠桠,撑开长大,渐渐充满了我的头脑。我再也躺不住了,打开台灯,拿起纸和笔,把它们连根带梢记了下来,生怕它们从我笔下滑脱、溜走、再次离去,永远消逝。

  对爸爸一生的评价,不是我这个当女儿的能做好的。毕竟有许许多多故事是我不知道的,它们被装在尘封的档案袋中,被故人带到了另一个世界,或者还活在他的亲人、老朋友、老同事的记忆中。对于我来说,爸爸只是女儿我眼中的爸爸。在我脑中,爸爸抹不去的印象就是坐在书桌前读书、写东西,手中不是书就是笔。他手边永远有着看不完的书籍、报刊和杂志,种类繁多,可他看书速度极快,再大部头的书,他一两天就看完。他爱书、惜书,从不乱折书页,不乱圈点,看过的书都保护得很好。有人要借,一律登记,我和哥哥也不例外。对那些他最喜欢的书,更是反复叮嘱不得损坏、遗失,甚至打电话追问,要求看完立刻送回。从小爸就教导我们书是不能卖的,但可以送给那些想看的人,应该给它们找一个更好的去处。记得反右之后,我们全家迁入纱络胡同十几平方米的一间半小屋,书柜和大书架都已卖掉,没办法许多书籍只好处理,送的送,卖的卖,最珍爱的只能塞在两个兼做凳子的木箱中。有一天放学回家,我看到地下一张旧床单上散乱放着一堆外文书,那是爸准备送给外文出版社一个年轻同事的。爸蹲在那儿,用手翻看那些书,脸色忧郁,一句话没有,现在想来,他的心一定在滴血,那是割爱呀。

  爸爸一辈子办事严谨,当然这是指对他自己和家人而言。在他从事的外国文学翻译中,表现尤为明显。记得六十年代一个暑假,闲着没事的我看爸忙着整理译稿,就主动提出帮他誊写丽琳·海尔曼的剧本“小狐狸”。爸嘱咐说:“好好抄,不要老涂黑疙瘩,抄完要校对,仔细点。”我心想:这还不容易。花了几天时间,抄到最后,心想,总算完了,就顺手写了一个“———幕落”。不料爸看了很生气,说:“你怎么搞的,原文是———全剧终,你怎么给改了。”我不以为然地说:那不一样吗。爸说:“不对,我们是翻译别人的作品,怎么能轻易改人家的文字呢。”他还多次提到,翻译不同作家的作品,不能雷同,一定要保持他原有的风格,不要以为懂点儿英文,拿本字典就可以翻了。

  爸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错别字,记得“西书拾锦”刚刚出版时,他对我说:“这本书没搞好,里面错字太多,他们没有好好校对,现在勘误也来不及了,我真想重新出一本。”看着他一脸懊丧的样子,我劝道:“书出都出了,以后有机会再搞吧。”他却把书随意扔在一边,连字都没给我题。爸的这个脾气是传给了我,我最讨厌碰到错别字,每次遇到总有一种吃苍蝇的感觉,直到现在还保留着一边看书、一边拿铅笔往外勾错别字的习惯。爸写完文章,我和丈夫朱焘经常是第一读者,他让我们提意见、挑错处,称我们是“一字之师”。在我们的记忆中,爸和妈两人多少次为一个字、一句话的准确翻译而“争吵”不休,只记得爸坐在简易沙发里,手握着烟斗,或是提笔于稿纸上对妈说:“安娜,我昨天想来想去,这句话还是应当这么翻……”

  说到妈妈,有一个镜头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听风楼”的东窗下,早晨金色的阳光中,爸妈在简陋的双屉桌前相向而坐,一个戴着高度近视镜,手拿放大镜在厚厚的大字典中翻寻着,一个伏案疾书,手中烟斗冒出的青烟袅袅飘升,窗台上的水仙碧绿、雪白、金黄……七十年代,二老从干校回来后直到1990年,这是他们每天的晨课,只有这时,宝贵的阳光才肯光临他们堆满书籍、稿纸和字典的小书桌。妈在外国报刊杂志上快速扫描,搜寻着有用的资料、文章和书讯,用铅笔做着记号,旁边是摘要,有时是粗译;爸则在稿纸上认真地梳理、架构、措辞、润色,七八十年代他们在《读书》及其他地方发表的近两百篇介绍欧美文学、作家及书评的文章,就是这样从他们的笔端,从他们的小书桌上源源不断地流淌而出。那是他们工作最开心的年代,也是他们最高产的年代。我站在门口看着阳光下的他们,不忍心去打搅:是相敬如宾、相濡以沫,还是举案齐眉?是并蒂莲、连理枝还是比翼鸟?我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1] [2] [下一页]


  点击此处查询全部人物风流新闻
评论】【推荐】【 】【打印】【关闭
 


新 闻 查 询
关键词




热 点 专 题
日本谋任常任理事国
第24届香港金像奖
2005中国国际时装周
房贷利率上调
本田雅阁婚礼门事件
骑士号帆船欧亚航海
房价高难道错在百姓
京城1800个楼盘搜索
《新浪之道》连载

春意融融 更多>>
[刀 郎] 情人(抒情)
[蔡依林] 看我72变
[陈慧琳] 记事本(抒情)
[Twins ] 下一站天后
[翻唱原音] 那些花儿
铃声搜索:
 更多>>
江南 老鼠爱大米 值得
缘份的天空 两只蝴蝶 无所谓
缘份的天空 ColorfulDays 又下雪了
夏虫 了不起 没时间
白桦树 很爱很爱你 刺激2005
 

新闻中心意见反馈留言板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会员注册 | 产品答疑

Copyright © 1996 - 2005 SINA Inc.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新浪网
北京市通信公司提供网络带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