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风流:忍死偷生廿载余--患得患失的吴梅村(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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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04/05 16:00 书屋 | |
吴伟业以号“梅村”著名于世,梅村是其居所。他有一首七律《梅村》,对此有所描述:“枳篱茅舍掩苍苔,乞竹分花手自栽。不好诣人贪食过,惯迟作答爱书来。闲窗听雨摊诗卷,独树看云上啸台。桑落酒香卢橘美,钓船斜系草堂开。”取此为号,可以看做他乐于闲适的生活方式,以及个人的审美姿态。“梅村”居所旧为王士骐贲园,称莘庄,在太仓卫东,吴梅村名曰鹿樵精舍,中有乐志堂、梅花庵、交芦庵、娇雪楼、鹿溪舍、榿亭、苍溪亭诸胜。这也是他性爱山水的一个佐证。其后他又在附近筑盖了一方旧学庵。他解释所谓旧 鼎革后的吴梅村在家乡太仓度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时光,前后算算大约有十年光景。这个时间段正是吴梅村不惑之年。在听闻吴三桂引狼入室的消息后,他曾一腔悲愤地写出了《圆圆曲》,作为对这一历史事件的政治表态。其后相当长的时间里,吴梅村没有更多的力作对清兵屠戮江南表示应有的愤怒。“扬州十日”后,清兵七月初四屠嘉定,初六屠昆山,十二日屠常熟,吴郡七州、六邑皆受伤夷。在太仓,他不仅听到了这些惨烈的消息,还亲身经历了清兵压境时的社会动乱,曾率百口之家避难礬清湖,历时两月有余。是时,与太仓毗邻的昆山,遭受屠城之惨,年龄与吴梅村相差无几的顾炎武和朋友归庄经历着血与火的洗礼,顾炎武母亲被砍掉一条胳膊,两个叔叔未能免难,本人在大雨中只身逃脱。吴梅村没有遭遇这样的劫难,却有兴致写就一篇前有长序的长诗《礬清湖》。在洋洋洒洒的一百七十六言的诗作里,没有战争的硝烟和危难的气氛,没有对清兵的谴责和责难,相反将这个世外桃源作了充满诗意的描绘,有“或云江州下,不比扬州屠”的轻松,还有“而我游其间,坦腹行徐徐。见人尽恭敬,不识谁贤愚”的悠然。没有正义,没有悲愤,没有抗争,一切都消解在“月出柴门,渔歌四起,杳然不知有人世事”的境地里。即便在同时写作的《避难六首》中,也只有“可惜两河士,技击无人战。孤篷铁笛声,闻之泪流霰”几句惋叹之词。这就是吴梅村,这就是忏悔之前的吴梅村的是非准则。 只要认真读一下吴梅村这个时期的相关的诗文,就可明白他的政治态度,就会对他日后的应召就职不会感到突兀。 当时,江南动乱过后,全国形势并未全部明朗,反清复明的势力转入东南和西南继续抗击清兵。与此同时,朝廷在重兵围剿反抗势力之际,加强了对江南统治的高压态势,力图强力钳制知识分子。因为名声在外,怕树大招风,时不时发生的一些政治变故,牵动着许多人,也不免让蜗居家乡的吴梅村有所提心吊胆。从小就胆小怕事的吴梅村处在一夕三惊的恐惧当中,精神状态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每东南狱起,常惧收者在门。”虽然他也出去旅游,像去嘉兴南湖赴十郡大社之类,适时地写些诗词歌赋,借以填补精神的空虚,但内心的惧怕和担忧会时不时地袭来,让他防不胜防。这种无法安宁的日子和忐忑不安的心境,也是他日后接受征召的心理基础,因为他要给自己和全家一个安全的生活空间,而不能无休止地在惊惧中生活。 顺治十年(1653年)的春天,吴梅村参加了复社在虎丘的又一次集会。复社在江南士子中的影响极大,崇祯六年的虎丘大会后,宗主张溥于崇祯十四年(1641年)不幸夭殂,就再没有在此大规模地活动过。时值又有两个小团体同声社、慎交社的团结合盟问题,九郡人士不下千余人前来赴会。就在这个会上,大家推举吴梅村为宗主。 事有凑巧,就在这年的秋天,他被清朝廷下令征召入京。朝廷这样做,出于顺治九年的“诏起遗逸”,是以名和利来笼络南方士子的统战策略,即把有头有脸有社会影响力和感召力的知名人士拉拢入彀,以进一步巩固新政权。于是,两江总督马国柱立即将富有才名和社会声望的吴梅村的名字报了上去,以秘书院侍读的名义征用。调令一下,摆在吴梅村面前的就是两者必居其一的服从与拒绝。 名人的社会性,在承平时代有利于个人获得更大更多的效益,有人追捧,有人埋单,有人阿谀,有人环绕左右,但在特别的时刻,例如发生重大政治事变或朝代鼎革之际,往往会成为一种累赘或负担,即一旦轻易表态也许就会一失足成千古恨。吴梅村就处在这两难之中。 吴梅村的宁静被打破了,他再次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在吴梅村之前,多少人易服薙发,除洪承畴、吴三桂之外,比他更有文名的钱谦益等人都早已跪在多铎的面前,成为贰臣。但也有相当多的人以身殉国,或奋起抗争,或武装起义。深受皇帝之恩的吴梅村苟活下来已是罪孽,却又要他去事奉新朝,与钱谦益相比,只不过是五十步与一百步而已。 朋友侯朝宗驰书提醒吴梅村不要接受征召出山,他几乎未多考虑就斩钉截铁地回答说:誓死不出。他也曾上书马国柱,以“清羸善病,即今在京同乡诸老共所矜谅”为由,陈述少年咯血,久治不痊等等困劣之状,婉言相辞,但却没有收到李密《陈情表》的效果,未被接受。这内在的因由自然是吴梅村的决心不够坚定,名与利从内心深处冒上来不断地蛊惑着他,因此没过多久,就低下头来。对于不听朋友的忠告,他后来有所反悔,当听到侯朝宗去世的消息,曾忍不住将内心的悲伤和悔恨付诸笔端:“死生总负侯羸语,欲滴椒浆泪满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