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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记者 叶飙 华璐 实习生 何绮玲
◎渤海现有输油管道溢油概率约为每年0.1次,渤海石油平台由于火灾及井喷所引起的溢油事故概率约为每年0.2次。这样的概率,加上每天至少有六七百条船经过海域,不少船将含油的压舱水直接排入海中,使油污频现渤海。
◎早在去年墨西哥湾漏油事件后,美国专家就警告,溢油及制剂打击了浮游生物,这种底层变化会沿食物链向上传播,污染整个链条,影响渔业。2010年,连年遭遇溢油的渤海发生7次赤潮,并首次发现有毒赤潮,就被认为是一次展现。
渤海湾,这里有中国最大的海上油气田,这里密布着60多个港口——对这片常年身处油污阴影下的海域而言,蓬莱19-3平台溢油事件只是条新伤疤,和所有旧伤一样,重创生态。
渔民和养殖户或许也将又一次为伤口“买单”。渤海湾层出不穷的油污事件已证明,他们无力为养殖损失取证,也无法逾越政府,成为生态、渔业损失的起诉者;在现有制度铺成的维权路上,获赔者少之又少,大多浅尝辄止,或自认倒霉。
现在,新的故事才刚开始,是否会有一个新的结局?
油污常客
“从2006年至今,每年2到3次,今年算上蓬莱19-3这单,已经有3次了”
7月5日上午,正在钓鱼的陶乃弟发现海里有古怪。
形似油污的物质蔓延成片,从西边漂来,直击老陶脚下的大黑山岛,沾在他钓起的两条鱼身上。老陶把鱼扔回海里,忙去通知养海参的儿子。
也在那几天,同属长岛县的砣矶岛、大钦岛等地均有人报告发现油污。
约72公里外,数艘清污轮正在忙碌。它们两两一组,拖曳着面积达数百平米的围油栏,以类似捕鱼的方式“围捕”海面油污。零星油膜漂浮在栏内,四周海水呈暗黑色,直到7月9日,这样的工作仍未结束。
穿梭的船只背后,是8根钢柱架起的黄色巨筑。上边机械轰鸣,挤满了工人,排气管仰天喷吐火舌,蓬莱19-3C油田钻井平台仍在作业。
6 月17日,这一平台在钻井时发生井涌、侧漏,油溢入海中,漂上海面;就在6月4日,2公里外的B平台刚发生过海底溢油。据国家海洋局估测,两次溢油对这块中国最大的海上油气田周边海域造成污染,直接导致840平方公里面积的海水水质由一类降为最差的四类,用烟台大学海洋学院教授邱盛尧的话说,“相当于排污口的水质。”
他提醒南都记者,在风力、潮汐影响下,溢油造成的污染势必会扩散,殃及更大面积的海水。国家海洋局北海环境监测中心主任崔文林也指出,溢油影响范围绝不止于已公布的840平方公里。
正当媒体将漂来长山列岛的油污与此联系到一起时,国家海洋部门澄清说,经过检测、鉴定,以上油污与蓬莱19-3油田溢油无关。
长岛县委宣传部负责人石其鹏不同意部分网友将这一发布视作偏袒,“每天有300多艘大型国际商船经过长岛,经常有漏油、排污发生,油污不说明什么问题,并不一定就是蓬莱19-3漂来的。”
近年资料证实,石其鹏所言非虚。作为山东唯一的海岛县,在长岛县8700平方公里的海域里,仅2006至2008年间就遭遇了4次较严重的溢油事故。
“从 2006年至今,每年2到3次,今年算上蓬莱19-3这单,已经有3次了;多数是船舶的燃料油,这次漏的是原油,比较少见”,7月11日上午,烟台海洋与渔业局环保科科长孙召波正在上头要求下,组织人员再赴长岛,对海水、水产品取样检测。他从4部电话间抽身,透露上述数字。
放眼整个渤海,油污也早成了常客。据统计,渤海现有输油管道溢油概率约为每年0.1次,渤海石油平台由于火灾及井喷所引起的溢油事故概率约为每年0.2次。这样的概率,加上每天至少有六七百条船经过海域,不少船将含油的压舱水直接排入海中(按规定需到专门地点缴纳费用排放),使油污频现渤海。
像老陶一样见到过油污的人不在少数,这些到岸油污的破坏力惊人。
2007年5月,长岛县多个岛屿遭遇油污侵袭,总污染面积达700平方公里左右,至今没有查到肇事源。原山东省海洋与渔业厅原副厅长王诗成调研后形成报告,透露了直接损害的数额。
报告称,当地海滩礁石上的海藻大量死亡,扇贝养殖海域每立方水体的浮游生物量密度由150万个降至102万个,全县4000多立方水体虾夷扇贝育苗全部失败;海底种的海珍品也受损明显,往年海参年收入在120万元左右的村庄,当年收入不到10万元。
相较之下,蓬莱19-3油田的直观影响不可同日而语。如果没有后来的“瞒报”争议,这次溢油或许不会获得如此高的关注,带起舆论监督的风暴。
生态灾难
“这两三年里,虾贝死亡率突然变得很高,每笼起码死三分之一”
风暴中心,是表面的平静。
57岁的兴发养殖场老板肖本灵只是隐约听说了蓬莱13-9油田的事。若非媒体轮番轰炸,他所在的长岛县大钦岛并未感知40海里外的喧嚣。
7月7日,老肖照旧坐着舢板,“突突”驶入大钦岛以东的300亩养殖带。长绳串起的浮球上,是刚割完的海带根;其间水深处,挂着20层笼子装起来的虾夷扇贝。老肖操枝长竹竿,随机挑起一些笼子查看,估算收成。
8年前,老肖等9个股东买断了养殖场,综合考虑成本、收益后,决定减少海带养殖量,加大对虾夷扇贝的投入;最近两三年,这一决定让股东们吃尽苦头。
肖本灵回忆说,“这两三年里,虾夷贝死亡率突然很高,每笼起码死三分之一,只多不少。以前15层的笼子能收20到30斤,现在20格的笼子只收到15斤。每次开春收获时一看,好多张着口的,知道又完了
同在大钦岛的兴浩养殖场老板唐家云证实,前年收贝时,只有约一成的存活率,有些笼子里的贝还在成长期就全军覆没,只能整笼倒掉。肖本灵说,岛上大量养殖户遭遇了同样问题,自己作为乡人大代表也在正式场合提起过,但“没用”,政府至今未对这样的异常进行过调查。
惨重损失下,他们讨论过原因,废旧电池、饵料和气候都先后被提起。直到去年,想到不时漂来岛上的油块,养殖户们才怀疑起屡屡发生的溢油———按照虾夷贝3年的养殖期倒推,2005、2006年恰好是胜利油田遭遇“油耗子”、中海油轮“大庆91号”漏油的年份。
“自己人说了一阵子,就不了了之了,一个是不懂,一个也是不知道找谁,没什么办法,只能自己承担”,老肖无奈。
石其鹏对这种推断不以为然,“没有直观的到岸油污,不能确定这种关系。1997年的时候,长岛占了全国栉孔扇贝70%的出口量,突然全军覆没,专家来看了也没结论。现在都是小巫见大巫。”
山东省海洋与渔业厅原副厅长王诗成则指出,1995到1997年间,渤海上正大量勘探油气,有些海域海水油含量超标1000多倍,那次覆没可能同样与溢油有关。在调研2007年5月的溢油时,他也发现,油污过后,相关海域的扇贝产量大幅度下降,长时间停止增长。
这种隐性的长期效应是否存在?邱盛尧教授确认说,“一部分油溶于水,不像油块、油膜那样易发现,经过长期海水交换后可能进入养殖场,影响鱼类、贝类呼吸。”
溢油后的长期效应还包括对整体生态的打击。烟台大学海洋生化工程专家鞠宝分析,石油由多种烃类混合而成,海洋里能降解烃的细菌很少,国内往往投入化学制剂分解,不啻为生态灾难。
早在去年墨西哥湾漏油事件后,美国专家就警告,溢油及制剂打击了浮游生物,这种底层变化会沿食物链向上传播,污染整个链条,影响渔业。2010年,连年溢油的渤海发生7次赤潮,并首次发现有毒赤潮,就被认为是一次展现。